林媚摇头,凑近一步,他自然地低下头来。
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张干净的纸巾,攥着一角,去擦他脸上干透的泥印。
擦着擦着,她停住手,声音很平淡地问他:“你想见一见言谨吗?”
这是正当的请求,但陆青崖从没提过。
陆青崖神情没变,“我俩问题的症结不在他。”
提出来会让她为难。
林媚踌躇着,她很清楚自己心里的那道大堤也已经出现了溃口,但并没有人能为她抢修。
“……不是不能见。”
“什么身份见?”陆青崖截住她的话,“别让眼镜儿难受了,知道有个父亲却不能相认——再者,他不见得想认我。”
林媚呼吸窒了一下,“……你不想认吗?”
陆青崖看着她,“我认,但得在你认了之后。”
林媚不说话了。
陆青崖不是不着急,可这件事主动权全在林媚,他一个缺席了八年之久的人,没什么资格要求原谅。
“你慢慢考虑,回铜湖了告诉我……”陆青崖把她手里的纸巾接过来,自己猛擦了两下,“……想再考虑久一点也成。”
无非是速战速决,和钝刀子剌肉的区别。
他等得起,因为余生,大抵只剩下这一件事还值得他等。
没人再说话。
柳枝拂在眼前,空气里一股湿润的水汽。
暗云翻涌,午后的暴雨要到了。
下午的暴雨过去,雄化镇没再发生险情,过来抢险的近三百民官兵,也就折返了。
陆青崖一直在安排工作,汇报情况,直到上了车,都没再有机会跟林媚单独说上话。
运兵车缓缓驶离,镇上有百姓追在车尾往里面丢鲜花和食物。
陆青崖坐在吉普车上,手臂搭着车窗探出头往后望,人群里看见了林媚,她翘首目送,和他视线对上。
距离越来越远,直到对方成了一个再也看不见的小点。
·
晚上,林媚给莫一笑通了个电话,把这边的情况汇报了一下。
结果第三天傍晚,出人意料的,莫一笑出现在了镇上。
莫一笑说听说这边受灾情况严重,所以想亲自过来看看,跟王校长谈一笔捐款,直接给小学捐献一栋新校舍。
晚上,莫一笑跟王校长谈完正事,把林媚喊出了门。
天晴以后,路上积水已经退了,气温也开始回升。小镇的夜里,广场舞也重新摆起来,大家重新投入到原来的生活节奏,好像前两天的水灾从未发生过。中国人民在乐观积极这一点上,当真让人敬佩。
两人出了宾馆大门,往桥头走,路上,林媚问了问他家里的情况。
莫一笑说:“前两天眼镜儿去了我们家,小雨黏他黏得不得了,跟在屁股后面喊哥哥哥哥,连眼镜儿去厕所她都要在门口等着。”小雨是莫一笑的宝贝女儿,今年三岁。
林媚笑出声。
“你嫂子说,要是暑假眼镜儿都待在咱们家,她得省不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