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美术馆是一栋柯布西耶式的怪诞建筑,在远处看,像一朵形状不规整的白色蘑菇。
车泊在馆区的停车场,雨已经大了起来。
宁樨和温岭远走在同一把雨伞下的时候,忽然想到,他会不会觉得,她是故意不带伞的?
不敢去深想,所幸温岭远的这把黑色长柄伞足够大,使她能与他保持将近半臂的间隔。
然而还是不可避免地,听见头顶他的呼吸,同时嗅到很浅淡的香味,仿佛雨洗青空,他是不用香水的,她知道,或许是哪一种,衣物柔顺剂的气味????c0
低着头走路,看见他黑色皮鞋踏在湿漉漉的地上,鞋面沾上一些水,但是是干净的。
她走得很谨慎,甚至伪装成怕冷,抱住了自己的手臂,避免与他手臂相碰。
走到美术馆门口,宁樨两步跨到能遮雨的檐下。这时候才想起来,还没有买票。
售票窗口在另一侧,温岭远让宁樨在这里等,自己撑着伞过去。
票面是特意设计过的,具有收藏价值,拿来做书签也适宜。左边三分之二是一张完整的黑白风景照,右边才写着时间、地址、票价等展览信息。
温岭远一手撑伞,一手把票拿在手里看,拐过一个弯,视野里出现站在入口处的宁樨,以及,站在她身边的一个陌生男人。
很年轻。
奇怪这会是自己注意到的第一个特征,紧接着,他才看到别的,譬如高而清瘦的个头,略带腼腆的笑容,使他像一把青竹,气质和这个雨天很是相宜。
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宁樨大笑起来,而年轻男人就笑得更加腼腆,甚至目光闪躲着,抬起手背挡了一下面颊。
不需要多深的洞察力,年轻男人对宁樨的喜欢,是摆在明面上的。而基于对宁樨性格的认识,她一定也不排斥,否则不会与他谈笑风生。
温岭远顿着脚步看了一会儿,才把两张票,连同左手都插进外套的口袋里,慢慢地走过去。
宁樨目光朝他看过来,兴许是介绍了一句,年轻男人一下站直了身体,也朝着他看过来。
走到他们跟前,温岭远收起伞,率先伸出手,微笑着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温岭远。”
“您好,我叫周璟。”
他们握了一下手,而周璟没有藏住对他打量的视线。
温岭远笑问:“买过票了吗?一起进去参观?”
周璟看一眼宁樨,然后点了点头。
馆内场景布置得很简单,大幅黑白照片挂在雪白的墙壁上,已经足够具有视觉冲击力,不再需要其他装饰。
宁樨没什么目的地往前走着,身后属于两个人的脚步声,使她心情很乱。
没有想过会在这里与周璟偶遇。一见面,周璟就阐明了自己的立场,他展现的真诚,使她很容易就相信,他确实已经退回到了朋友的边界。或者说,正是因为想要这样相信,所以她选择了相信。
温岭远走在最后。
一圈逛下来,有许多使人印象深刻的作品。而显然这样以为的不止他一人,宁樨和周璟,常常会停在一幅照片前面,殊为投契地交流除了“好看”之外的,有关构图、光影、色调,甚至于拍摄器材的知识。
一圈逛完,走到出口处。
温岭远邀请周璟吃饭,被周璟婉拒;温岭远问需不需要顺道送一程,同样被婉拒。
温岭远看一眼周璟和宁樨,决定先一步离开,给他们留出一些独自相谈的时间。
对宁樨说道:“我去把车开出来,你到路边等我。”
他走出两步,又想起什么,走回来,把套着塑料伞袋的长柄伞塞进宁樨手中,自己就这样快步走进了雨幕之中。
周璟望着温岭远的背影,笑着问宁樨:“这是你的‘原版’?”
“唔。”
“你们,没有在一起?”能看得出来,温岭远与宁樨存在很大的年龄差距,但是周璟不会多问。
“……还没有,可能,还有千难万险吧。”宁樨苦笑着说。
“见过之后,我能理解你为什么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