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这悲凉的离殇中,多了一丝希望。

心有所护,才能所向披靡。

李羡尘扯动缰绳,长刀重新出鞘,指明去向,喝道:“出发!”大军如同一条觉醒的巨龙,蜿蜒而动。

洛银河站在皇上身侧,目送李羡尘远去,忽而,那人回过头来,向他回望一眼,笑意浅淡,脸上的神色没了方才的萧肃,如一滴春雨融了冰封。

回将军府的路上,洛银河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添宇察言观色,在一旁道:“东家,过不得几日,就又和将军相见了,小别胜新婚嘛。”

洛银河白了他一眼,问道:“他上阵杀敌,你丝毫不担心吗?”

添宇仔细想了想,道:“担心也还是担心的,但将军身经百战,比这回危险的形式多了去了,更何况……”

说到这,他顿住了,洛银河皱眉,问道,“怎么不说了?”

添宇私下张望了一番,见附近没什么要紧的人,才低声在洛银河耳畔道:“更何况,依小的看,那蒂邑族并不是真心想犯境,这事儿必有隐情。”

洛银河听他这么说,来了兴致,问道:“将军跟你说的?”

添宇摇头,道:“将军很少跟我说这些,是小的自己想的,他们有质子在手,做事都这般畏畏缩缩,本意定然不是为了打仗。”

他小小年纪看得通透,难怪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洛银河笑而不语,回想昨日晚上李羡尘所说:此战必是雷声大,雨点小,不必过虑,但梁珏在朝上,将二人分开,便是司马昭之心。

白天不念人,夜里不说鬼,老话还是有道理。只听身后快马蹄声顷刻到了近前,一人朗声道:“前方是洛银河洛大人吗?”

洛银河带住马。那人穿着一身相府的家丁衣裳,见他回头观瞧,催马到近前,行礼道:“家主邀请洛大人明日午后,府上小叙,并贺大人新婚及升迁双喜。”说着,将帖子递了上来。

竟然来的这么快。

洛银河看了帖子,写得很冠冕,想来,几日前年宴之上解梦一事,八成变了他的心头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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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相府。

洛银河一直听闻梁相喜奢靡,不知他府上能雍容华丽到什么地步,入府乍看之下,却只觉得用度装饰上,极为普通。

直到,他由府上的仆从引入花厅,被奉了茶点。

想那丰徽公主天之娇女,所用的器具,也不过是银盘银盏,而梁珏府上盛糕点蜜饯的整套器具,是翡翠所制,春中带彩,通体盈透,只一只小小的玉盏,怕便能买下几座普通的宅院。

洛银河以为这便是极致了。转而,他见奉茶的小丫头,端上来的一套茶具——一只茶壶,两只茶杯,看上去洁白无暇,却并非瓷质,通体泛着盈润斑斓的光华。

茶汤是已经沏好,滤入壶中的,小丫头素手盈盈一提,那白润的茶壶,壶嘴微倾,一缕淡雅便落入杯中,被杯子底色映衬,流光溢彩。她动作优雅,放下茶壶,将杯子轻巧递上,道:“大人请用。”

美人执美器,赏心悦目。至杯子在手,洛银河才终于看清了那茶杯,竟然是用整颗珍珠打磨的。

珍珠极易受腐蚀,梁相却用珍珠杯子来喝茶……

那小丫头见洛银河端着杯子发愣,一笑解释道:“这是相爷两年前偶得的两只海珠,虽是珍珠,却只是个子大些,并不珍贵。”

话虽如此,但单论个头,就极为稀罕了吧。

也不知该说是物尽其用,还是暴殄天物。洛银河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他没见过世面。

正端着杯子出神,只听一人笑声爽朗,道:“老夫有些事情耽搁啦,让洛大人久等。”

正是梁相来了,二人寒暄过后,梁珏一摆手,他身后的家丁便捧上来一只红色的锦匣,梁珏接了,一边打开锦匣,一边道:“老夫机缘得了两颗海珠,一做茶具,一做酒具,茶具已经用过了,这酒具,今日送予洛大人,贺大人与将军新婚之喜。”

说罢,锦盖敞开,红色锦缎簇拥着一套润白的酒具,日光照耀下泛着七彩的微光,正是那另一颗海珠制的酒具。

洛银河笑道:“梁相今日邀下官前来,是否为了年宴之上,解梦一事,尚有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