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两相对视。

众人眼见这身量颀长,一袭黑衣的男子正不愠不喜的看着对方,一双丹凤眼微微眯着,本是一双柔情伶俐目,眼神却如秋日冷雨,满含着萧瑟——

他一只手揽着刚才挟持黄老爷那年轻人的腰,另一只手里端着一只盖碗,显然是千钧一发之际,手中杯子来不及放下便出手相助,杯中的清茶竟未洒分毫。

洛银河早就知道李羡尘在,自己出不得危机差池,这会儿更是与他咫尺之距,胆子就更大起来,向那突然出手的人挑眉道:“暗箭伤人,卑鄙无耻,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那人未说话,黄老爷却又奈不住性子了,不光普通家奴无用,带着的这名所谓高手,也鸡肋至极,面儿上有些挂不住,气急败坏地向春衫桂水阁的掌事招手,解下腰间一块巴掌大的翠玉佩,抛给他,言道:“你既然知道我身份,今日的事情便得处理了,我只求心里痛快,日后定然有你的好生意。”

那掌事快步上前接了,冲光看,见那块玉牌通体晶莹翠绿,半丝飞絮都没有,知道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他又打眼向洛银河二人瞧去,眼见这二人极为年轻,虽然衣着考究,出手也阔绰,但两个人年纪加起来恐怕还不过半百,连个下人都不带,想来大概是什么有点家世的公子少爷,偷跑出来玩的,相比之下,馆阁刚开不久,若是能以此攀附上朝中的三品官员亲眷,这买卖应当是不亏。

只是,这黑衣年轻人方才骨子里萧杀的气韵,却不寻常,事情不可做得太绝才是。

打定了主意,他还依旧本着做出一派息事宁人的公道之姿给其他看客看,走到二人近前,言道:“二位先生公子,我这小馆子刚开不久,开罪不起那位老爷,二位行个方便,闹将起来,都不好看,别让在下太过为难,可好?”

他哪儿知道,眼前这两位爷,就是来找茬闹事的,还就专门想闹得荒唐无理,只见二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不好。”

那掌事自觉门面功夫已经做足了,转眼变了脸色,朝周围早便跃跃欲试的内场看顾打手打了个手势,那一众打手拉开架势,将二人团团围住,眼见又要动手。

李羡尘摆摆手,将手中的盖碗稳稳当当放在桌上,没说话。

将军的气度怎么是一般人能比,这简单的两个动作,看似平常,却让众人觉得有种从容的压迫之感,就好像一个大人阻止一群小孩子一般。那群打手面面相觑,尽管掌事打了手势,却无人敢先上前。

李羡尘嘴角挂了一丝蔑视的笑意,向那掌事道:“阁下是这儿的掌事还是东家?”

那掌事即便押错了宝,听话听音儿的精明劲儿还是有的,言道:“在下便能做主。”

李羡尘点头道:“如此甚好,阁下开门做生意,不过是为财,在下今日,两千五百两黄金买下阁下的馆子,不知阁下,卖还是不卖?”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惊诧。

若是放在平时,那掌事的定会觉得眼前这小子得了失心疯,白日里说浑话,让护院将他赶出去,可面对李羡尘,他却毫无这般感觉。

馆阁新开,虽然处处精雕细琢,却值不了这么多钱,两千五百两黄金,真是叫血赚不亏。

洛银河也没想到,李羡尘语不惊人死不休,让他做点荒唐事,他竟做得这么荒唐。

不知将军的家底到底有多厚,可两千五百两,还是黄金……洛银河忽然觉得有点……从肉到心肝脾肺肾,哪里都疼。

李羡尘见那掌事怔在原地,叹了口气,道:“借笔墨一用。”片刻之间,写好字条,交给那掌事,继续道:“阁下找人拿着字条,去建策上将军府,即刻便能兑了金子来。”掌事的接了,将信将疑,吩咐人去了。

在座众人,天大的热闹看了上半场,都想知道这俊秀的年轻人是不是吹牛,竟无一人离开。

终于,不知是谁,惊叹一声:“这不就是李将军吗?”

也是难怪众人认不出他,饶是他领兵南征凯旋,长街之上无人不见,可谁又能料到,堂堂建策上将军,褪下一身戎装,光天化日逛南风之馆,还与他人起了争执。

此时,一句话如春日惊雷。

那掌事瞬间恍然,又不敢相信,讷讷地凑过来问道:“这位……这位……”他这位了半天,舌头才不打结了,继续道,“尊驾当真是李将军吗?”

李羡尘笑道:“无论是否,一会儿真金白银的来了,阁下也不会吃亏。”

随着掌事差去的人回来的,不仅有添宇,还有数十名将军府的护卫。

毕竟,两千五百两黄金,虽然说拿倒是能拿出来,却不是说给就给的。传信之人将前因后果都简单说了,添宇一路寻思着,无论如何都不大相信,李羡尘要出钱买个南风馆子。

将军……莫不是被人勒索,还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得多带些人手。

但是以他的能耐,不大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