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在他看来,再明显不过,正是四皇子有备而来,意在东宫。方才他去探查倒塌的台柱,虽然台子坍塌半面,现场已经乱了,但那台柱原木根部无端一大片水迹……

若是往阴谋论的方向去想,有人以冰做支撑,待到时机差不多的时候,这台柱已经是碰则已,一碰便一发不可收拾。

机巧的机关配上苦肉计。

不知四皇子身后有无军师。

皇上子嗣单薄,传闻二皇子神思异常,三皇子早夭,五皇子尚武太过耿直,若是太子势败,按照显朝立长的祖制,皇上终归还是会想起自己的四儿子。

至于太子……

第二日晚上,城门都已下钥,洛银河正在书房看书,便有府里一个小厮前来传话,道:“太子深夜到访,此时正和将军在书房,请东家也前去一叙。”

书房内,太子和李羡尘随意而坐,洛银河扣门进屋,正待行礼,太子像火烧屁股一样,一下子弹起来,几步就到了洛银河身前,抓住他双臂,神色恳切,道:“洛大人这次一定要帮帮孤!”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又说林季一事他职责所在,没想到最后闹出人命。说着,竟要向洛银河行大礼。

洛银河自然不能受他大礼,侧身避开,将他身子扶正,道:“太子殿下莫要急。”

太子其人,一切行止中规中矩,算不上有大才华,却也不会有什么过多的纰漏。大显皇室,立长不立嫡,是以,太子即便生母身份成谜,也能稳坐东宫。

只是今日,他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去将生母的身世编成戏文,在这万寿节的当口,跑到街市上亲自唱出来……

可不是疯了吗?

想来皇上,昨日乍听戏文,定然是想起自己曾经的风流韵事——

当年他与流月观中的一名坤道一夜风流,不仅毁了那女道长的修行,还使人家怀了太子。

当然,皇上是认真风流的皇上,事发之后,他曾想将太子生母接回宫中生活,可她执意不肯,在宫外偷偷生下太子,交由宫里的嬷嬷送进宫,便留书一封,自称罪人,与皇上此生不复见,云游赎罪去了。

皇上为此,伤怀了好一阵子。

也正是如此,此事,还未事发,便被弹压下来,有人猜太子生母身份卑贱,也有人猜她身份犯忌,但皇家从来都没对这些流言理会说明,只说太子乃天赐之子。

这件事情,只怕除了皇上,和那如今不知所踪的太子生母,只怕全天下知道细节最详尽的,便是看过小说的洛银河了。

一曲帝王情史,在皇上心底漾起波澜,他本来存的是追忆似水年华的心思,哪怕那美好的念想只存于戏台上。

直到劫难之余,他看出那孝子小生,竟是太子亲扮,千万猜忌疑虑一股脑全涌上心头。自己这倒霉儿子,不好好稳坐东宫,却跑到坊间自降身份,亲自演绎身世之谜,是何用心?

果不其然嘛,一夜之间坊间流传,太子乃神女之子,天命所归。

这在皇上眼里,这哪里是天命所归,分明是迫不及待想登基……

谣言起得这样快,自然有人推波助澜。只是皇上身在迷局中,不知是否看得清晰,自己这傻儿子,被人算计得死死的。

洛银河一边扶太子坐下,一边飞快的做了个盘算——这件事不能掺和,一个不小心便得惹得一身是非,便道:“太子殿下为何这般惊惶,皇上八成是气太子自降身份,当街唱曲儿……”

他话未说完,便被太子打断了。再看太子急的都要哭了似的,言道:“孤在父皇心里算是完了,太子之位孤也不甚在意,只求洛大人,能为孤推算指点一番,孤的生母,如今到底何在?”

洛银河一愣,他本以为太子是来找李羡尘和自己筹谋如何打消皇上的猜忌,谁知,他竟是来问生母去向……

母子天性如此深而入骨,洛银河想到自己早逝的母亲,倒当真动容了。

“殿下昨日唱折子戏的戏文,是从何而来?”洛银河问道。

太子陌然摇头,道:“一日晨起,东宫大门口塞了一封火漆信,拆开便是这戏文,附着一张纸,说是欲寻生母踪迹,便得让这段故事传于坊间。”

咳,洛银河在心里暗骂,如此恨你不死的事情,你还义无反顾的去做,也不知该说你寻母心切,还是没脑子……依着太子的心性儿,若是想和四皇子去斗,恐怕还真颇有点难度。

见洛银河神色凝重,闭口不言,太子又转向李羡尘,恳切道:“李将军,林大人的事情孤也难以控制局面,方才跟你赔过不是,你帮孤求求洛大人,他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