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银河方才确实是在等李羡尘回来的,这些日子,他越发心慌,事情已经脱开了小说的轨迹,朝着无法预知的方向发展,他一个向来主意极正的人,第一次有了这样微妙的感觉——非得某个特定的人在身边,心才安宁。

章莱去查抄梁珏的府邸,在那女道长的别院中,其实还搜到另一样东西,那是一封藏得极为隐秘的信,用火漆封着,信上写:“皇二子,生于瀚安廿四年陆月初八寅时三刻,澜祥阁,右眉梢生朱砂痣。梁琎,生于瀚安廿四年五月廿八,与皇二子对调于瀚安廿四年柒月三日。立信封存。”上面两个孩子的小手印,一个大一点,另一个看着便要小上一点。

章莱不明白,梁珏做这样的事情,为何还要留下证据,这可是带掌纹的铁证。又或者说,许是梁珏也不知道,有这样东西的存在,那女道长是太子生母吗?

如今她身在何处?

霍问心已死,兹事体大,章莱不敢御前奏报这等大事,只得将东西交予洛银河。

是以,洛银河才在晚饭后又排算了一次星盘,从结果来看,李羡尘并不需要自己太过担心,但自己……却是凶险异常。他忍不住去看二人日后的交集,如一片迷雾,排算不清……

想到这里,洛银河又出神了,李羡尘本想逗他,可见他这样,知道他心里装的事情沉重,等到他将绷带系好,将他环在怀里,就势一倒,二人便躺下了。

李羡尘道:“万事有我,你莫要过分心焦。很多事情,船到桥头自然直。”

只觉他越发的明白自己的心思,洛银河在他怀里笑道:“我只是在想,皇上的心思一日不安,他便得霸占你一日,这可如何是好。”

李羡尘道:“事情都快结束了,放心吧。”

直觉让洛银河知道,他并非全然是出言安慰,问道:“你怎么知道?”

李羡尘将他环得更紧了,几乎贴着他的后颈,低声道:“你一直暗中查探先父高云城一役始末,我自然要早做完全的准备。”

是了,他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从不干涉。

洛银河突然感慨,他二人各自心里念着对方,默默的为彼此做打算,守护对方心里一小簇温暖的火苗,情深至此,夫复何求呢?

与人相处,最难能可贵的往往是恰到好处这四个字。

洛银河正自出神,忽然脖子后面痒痒的——李羡尘抱着他,鼻息的温热全都喷在他颈后了。

忍不住一缩脖子。

李羡尘见了,索性拨开他发丝,去吻他颈后,反被怀里的人翻身搂住。

他抬手贴上将军温热的嘴唇,微凉的手指,降低了李羡尘唇上的温度,洛银河道:“你伤还没好,别闹了。我……心里慌得很,你……”

“抱抱我”三个字没说出口,但整个人扎进他怀里。

这个要求直白,含着依赖,没有半丝情1韵在其中,李羡尘本来心头燃起的一丝小火苗,被洛银河简单的动作话语变成了万般柔情,单手扣在他颈后,将他贴在怀里,道:“我在,睡吧。”

洛银河闭上眼睛:这样安宁的夜晚,过得慢一些吧……

天却总违人愿,天还没亮,添宇便来敲门了,声音带着急切:“将军!”

李羡尘和洛银河几乎同时起身——添宇平日里从不称李羡尘为将军。

果见少年进屋,神色中带出些许急切,道:“将军,姜大人的传讯和宫里的急召同时来了,梁珏在江南佣兵自立,进攻巴临郡,幸而姜大人蒂邑族内乱之事已毕,按照将军吩咐,暂缓还朝,巴临郡暂时无碍,如今二皇子和姜大人分别驻守了江南与巴临郡交界的两处关卡。”

李羡尘微微闭上眼睛,缓了片刻。

从江南之行盯上了童沅江,他便派暗卫细查,终于发现,江南与巴临郡交界的深山中,山匪盘踞,总是接连运输进大批粮食,细查才发现,那山腹早已掏空,内藏重兵。

梁珏早就做好了最后的打算。

待到洛银河前去燕州时,李羡尘亲自前往蒂邑族与姜天玑和姜摇光二人商量好——事实上,蒂邑族的宗族之争当时已起,被姜天玑一只手就按下去了,却对外界隐而未发。

直到前些日,皇上心焦国本之争,梁珏借由二皇子之口挑唆姜远与公主的家仇,李羡尘看洛银河的行事,大有逼梁珏反戈一击之势,便按照计划,请姜天玑以早已平息的内乱为由,向显朝求援,使姜远前去救助,面儿上是让姜远戴罪立功,实际上,是早去防着梁珏佣兵自立。

结果天算不如人算,蒂邑族老宗主宾天,姜天玑终究念着骨肉亲情未对兄弟痛下杀手,才让内乱又起,终而假戏成真,再次向显朝求援,把二皇子也牵扯进去了。

洛银河听了添宇的叙述,虽然不能立刻将因果悉数梳理得明明白白,但以他的心智,瞬间就明白了,李羡尘对他说的一句“万事有我”背后,暗自做了多少事情。

忍不住向他望去,正好对上李羡尘的眼睛,相视一笑抵过万语千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