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看了这么一次就受不了了,而任柯却切身处地的经历了很多次。
熟能生巧,他神情冷静,闪躲快捷。
一个人在地狱久了,也会变成鬼的。
尹悦兴趣缺缺,和旁边人小声说了点什么,然后就撑着脑袋闭目养神了,在尖锐的兵器碰撞声、和人受伤的疼喊声中安然自若。
任柯杀完老山主时就已经身负重伤,昨晚又被十七打伤,虽然尹悦让人给他治伤,不过一夜并无什么作用,何况他神经紧张,一夜未眠更是精神不济,此刻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看人总晃影,而面前是如狼似虎的疯子们,他只稍稍走神就会被咬断脖颈。
以往这种圈杀游戏能在半个时辰之内结束,这次却拖了很长时间,一直到天边的红光消失,院子里点了火把,有人来通知“山主请两位去中和堂”了好几次,圈内都还剩了几人。
尹悦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即便来通知的人已经几次三番的提醒她是山主请的,她依然置若罔闻,就好像眼皮有千金重睁不开一样。
沐轩望着任柯身上、脸上逐渐沾血,握剑的手微微颤动,他比起对手身形实在是瘦弱的可怜,就像羊羔面对猛虎,要么殊死一搏,要么缴械投降。
于任柯而言,永远只会有第一个选项,如果要加一个选项,一定是同归于尽。
圈内人数变少,任柯不可能再置身于外捡漏,面对横来竖劈的刀剑,他好几次眼前一花只差些送命,只得适当受一些刀剑的舔舐,以痛感来让自己保持清醒,他时常做这种以伤换命的事,在生杀予夺的战场上,痛感是唯一可以让他坚信自己还是活着的感觉。
他才稍出了口气,迎面就来摧枯拉朽之势的拳头,剑自下而上直奔他那灌满内力的手,那人似乎猜到了他要做什么,粗糙的手掌一转翻了个面恰好错开他的剑,还一掌拍在了他的肩上,一股力从他的肩处顺着血脉绞缠在他心肺,他立即凝神运气,但那人内息浑厚就如他的拳头一般有千般变化,他压制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刚好踩在了圈线上,“噗嗤”一口血喷洒出来。
沐轩整个人惊起,被旁边的人死死拉住。
那打伤任柯的人没有面具,长着一张老气横秋的脸,自眉心处有一道凸出的疤蜿蜒到左下颚,那疤将他眉眼甚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从一开始沐轩就注意到他了,因为圈内二十多人,就他来时手上带有链子直到开始了才解开,也只有他自始至终不用一刀一剑,光凭拳头断了对手的刀剑取其性命。
任柯一直在边上没有对上过他,此刻人少了圈空了,他就注意到了边上沉默的少年。
刚才一瞬交手他感觉少年所使的招式和身上的气息十分熟悉,那一掌又叫他感觉到少年体内萦绕着一个故人的气息,如此种种让他没有继续对其下手,他一脚踹开对他冲来的人,还顺手阻止了要趁机杀任柯的人,抽空问:“你就是杀死老狗的小东西?”
任柯五脏六腑在这几日遭受了重创,刚才这下将他旧状全翻了出来,他此刻用剑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闻言冷冷的抬眼看着他,脸上红血与他白皙的肌肤形成了对比,院内明亮的火把隐约映着他浓密的睫毛,他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毫无感情却过分的亮堂,与这院内的火光交相辉映。
是个顶漂亮的人,与这糜烂腐臭的祁山人大有不同,只这么一瞧,,刀疤脸就大概猜到眼前这个他抬手就能捏死的小子,是如何杀死那个□□熏心的老东西的了。
任柯强行调息,白皙的皮囊下青筋暴跳,脖颈间血脉膨胀。
刀疤脸忽的心情愉悦起来,嘿嘿一笑,转身迎上一剑,他一掌推过去,剑身断裂,他捏死了胆敢偷袭他的人,本就扭曲的眉眼变得可怖起来,众人都颤了颤。
尹悦听到他说话就缓缓睁开眼睛,忽明忽暗的火光下,她脸上厚重的□□清晰可见,嘴上的胭脂更加鲜红,活像义庄里刚做好的纸糊女童。
旁边来请他的人一见她睁开眼睛,立即俯首欲要再道,还未开口,眼前一晃,脑门就被劈了一道鞭印,跑腿的人还未出声就断了气。
尹悦浑不在意的收回鞭子,来了兴趣,懒懒的往后一靠,看着圈内,目光落在了刀疤脸身上。
任柯气息紊乱是其次,主要是五脏六腑被那一掌激的绞痛,他将稀薄的内力运转开来,却不料那人内力难缠的紧,怎么也赶不出体内,与他体内原本的气息缠绕起来。
刀疤脸看着圈内仅剩的两人,皆颤颤巍巍的不敢上前,便侧身看旁边瞪直眼睛以防备姿势运息的少年,抬手朝他奔去。
任柯连忙收气,将剑横在面前去挡,掌风凌厉,他气息凌乱提不出多余的来,抵不住对手浑厚沉重的内力。
区区一把剑可能也没想到自己要承受这么可怕的力量,“啪塔”一声罢工不干了,许是思量过谁更惹不起,于是往好欺负的那边倒,让那一掌凌空拍了过去。
任柯被力冲往后退了些,眼见那布满疮痍的粗掌转了一圈朝自己而来,那一刹那他脑海里全是母亲穿着漂亮的紫棠色襦裙,站在花瓣纷飞的海棠树下朝自己招手。
刀疤脸的毒掌最终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一股霸道的内力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把本就在造反的五脏六腑更是撞的肆无忌惮,任柯被他另一只手拉住,连往后倒都不配。
“够了!”沐轩挣开旁边人的钳制,冲了下去,还没到圈边就被尹悦的鞭子抽翻在地上,这次的力比之前的重上百倍,立即就让他疼的青筋暴起,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尹悦拎起红裙摆,鞭子甩到旁边,厌厌的走下来,对圈内愣住的黑面具人说,“怎么?不想活了?”
语气轻蔑,只一句就将那两人喊回神,那两人面面相觑似乎达成了共识,一齐举起刀冲了过去。
“不……”沐轩发现自己竟然连说话都困难,嗓子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割一样,明明被打的是背上,可是疼却是在体内,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撕咬,没有一处安生,他感觉身上每一寸都在裂开,疼的他直抽搐。
眼见着那两人冲过去,两把剑从后背一起刺穿了刀疤脸的胸腹,任柯被一股雄厚的内里包裹着,感觉像是落入了棉花里一样,扭曲的五脏六腑好像在达到顶峰后就逐渐安宁下来,体内暴动的内息也变得柔和,如春雨一般轻柔的在他周身游走,逐渐救治他体内干涸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