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任柯静静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睫毛根根分明,能看清他的脸上的细毛,还有未擦拭干净的汗珠。
沐轩有些手抖,第一笔落在了他的眉尾,微微偏青的墨色,显得他更加白皙了。
他再蘸了蘸墨,再次落笔,每一笔都格外仔细认真,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每笔都互相缠绕,联络成可怖的筋络网状。
楼下卖豆腐的老板来了,扯着嗓子大喊,“卖豆腐嘞,又白又嫩的豆腐。”
沐轩看他白皙的肌肤,这一笔一笔的墨汁都遮不住白,羡慕不已,私以为大佬的脸不比那豆腐差多少。
他看大佬目光灼灼的看自己,放下按住他碎发的手,瞬间额前的碎发将他的眉眼遮住了一半,“我们一会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豆腐,天天吵。”
说着,他吹了吹他的脸,想让墨汁干的再快一点。
气息温热,碎发吹散开来,任柯忽然的握住执笔的手,俯身下去,似有似无的扫过他的脸颊,然后停留在他的耳侧,轻声问,“你想吃吗?”
气息喷在耳上,从耳根痒到了脚底,紧接着沐轩感觉手有些麻,强硬的将他推开,有些不知所措,“我跟你说正经的!”
大佬越来越骚了,这撩人一套一套的,真枪实弹的时候就怂了!真叫人头大。
闻言,任柯放开他的手,垂眸浅笑,伸手拿茶杯要喝茶,结果被拦住了,茶杯被抢下。
“还差最后一笔,你等一下。”
说着,他就蘸了蘸墨,凝神静气,笔尖往他右边眉骨上方去,浅浅一笔,与右脸的所有笔画连接在一起,形成了密密麻麻的弯绕线条,有深有浅,有长有短,一直延伸到脖子处的筋脉,呈逐渐消失的形态。
乍一看十分吓人,仔细看密密麻麻的更加让人恐惧。
沐轩十分满意的将笔搁下,他唯一的爱好就画画,自学了一段时间,好在是没白学,有点用武之地。
任柯看他心满意足的模样,继续伸手起拿杯子,再次被拦截了。
沐轩把茶杯递到他嘴边,眉眼带笑,“行了,喝吧。”
任柯垂头咬住杯口,微微仰头,水流入喉咙,沐轩吓了一跳,连忙捧住杯子,生怕水流出来把他辛辛苦苦的作品给毁了。
喉结滚动,任柯垂下头,咬着杯子将其放回桌上。
沐轩被他撩得心痒痒,恨不得立刻扒了他,但还是忍耐住了,若无其事的把杯子移开,整理笔墨。
沐轩活了二十多年,自认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尤其是対自己的长相很清楚,平平无奇,中人之姿,扔人流里就找不到了。
上次祁山小先生的样貌出彩,这次一看自己的本体,瞬间就知道了什么叫没有対比就没有伤害。
所以,一开始任柯没认出他,他一点也不意外,换做谁也难接受,那么漂亮的人变成一张大众脸吧。
而任柯的样貌,毫不夸张的说,是他有生之年见过最出彩的,骨相绝美,明明可以是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偏生的轮廓硬朗,又因消瘦而削弱了眉骨中魅气,杀人时浑身戾气,放下剑来,又有儒雅的正气,那周身萦绕的冷清感,让人望而却步。
他喜欢任柯,所以偶生出些奇怪的念头来。
任柯対他念念不忘,是真的喜欢,还是因为他同他的几次同生共死,让他产生了依赖呢。
屋里安神香的味道,被楼下豆腐的香味冲淡不少,风一吹,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像深秋的枯木味道。
任柯対谁都是生人勿近,即便是柳絮也没有见过他柔情似水的一面,唯独対着七九,满心满眼全是他,忍不住的想靠近他,逗他。
他看着七九撑着桌子,无聊的拿笔在砚台里画圈,他发带有些松散,遮住了他大半张脸,青丝倾泻,垂落腰间,将他的细腰藏住。
他抬手撩开他的头发,露出他的半张脸,看他心不在焉的模样,询问,“怎么了?”
沐轩扭头看他,“你祁山的画像是不是该改了?”
他和任柯说起过,这次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他也不是自怨自艾的人,偶尔想想是人之常情,自己难为自己就是矫情了。
任柯:“好。”
沐轩将笔搁下,听到有人敲门,是柳絮,经过上次的尴尬事件后,小姑娘特别有眼力见,知道要敲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