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认真栽种着绿植,云谏这个时候就倚在门框边,用神识看他。
但到底没了眼睛,不能真实地看清将夜面容,不能捕捉他每一个笑靥和表情,只能感受到将夜在何处,在做什么。
仅仅如此,就已让云谏极为满足,记忆仿佛迭回千年前的彤岫山。
他压在心底一直没问出的话,也找到了答案一般。
床上床下,将夜的表现都绝不止是仅拥有某一半魂灵,他晓得他的将夜已经记起很多了。
少年卷起袖子,小臂在满手焦黑土壤的衬托下极白皙,他抬起手背抹了一把额上的汗,一抬头就瞧见他师尊一袭白衣,抱臂倚靠在门框边上。
云谏感知到他看向自己,问道:“你累不累?过来喝点水吧。”
树屋外的檐棚是一架郁郁葱葱的葡萄藤,那是被云谏用灵力催生出的植物,繁茂的藤棚下是木墩削平后的桌凳。
云谏走过去,给将夜倒了一杯水。
还没说什么,少年就丢下手中的花种,忙不迭奔过来,皱眉道:“你别烫到手!”
就算知道云谏依靠神识一样能视物,将夜还是心疼地不行。
云谏湿润了布巾,捧着将夜的手一点点擦干净污泥,浅笑道:“无碍,栽种这么多花草,看来你是真打算在这里长住了。”
说着,往将夜嘴里塞了颗浆汁鲜美的葡萄。
“嗯,有什么不好的吗?”
将夜皱眉嚼着,也往他师尊嘴里递了一颗,瞧云谏因酸涩而皱眉,他捂嘴笑道:“催熟的没有自然长熟的好,这里不见日光,果子都甜不起来的。”
说着,又握着他师尊的手,柔声道:“外面虽然很好,但对我们似乎不太友好,其实,我在哪儿都一样,只要你在,我其实很容易满足,也很好养活的,我觉得这里很好。”
云谏无疑是感动的。
将夜还是小溪流的时候,就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心,要将他困在一个地方,他绝对忍受不了。
现在却为了他甘愿被困囿在这种蛮荒之地。
而云谏不一样,他被困在神隐峰千年,也就这么过来了,什么都看过了,便觉得无趣,甚至觉得活着死了都没什么意思。
直到将夜再次出现在他身边。
“真不打算出去了?”
云谏有些忐忑,甚至握着将夜的手都不经意地紧了些。
来自本能的细微动作,让将夜察觉到云谏内心的紧张。
将夜笑笑,梨涡轻绽,抬起手臂圈住云谏脖颈,踮起脚尖轻轻地在对方唇角烙下浅吻,低声道:“嗯,不想出去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在哪里都无所谓。”
无论是千年前,还是现在,将夜一直都是这种不争不抢的性子。
要不然,也不会在被他的小破鸟扎穿胸膛,跌落人间后,还那么既来之则安之地坦然生活,不想着如何返回九重天,也不会在再遇云谏时,不想着愤恨,甚至治愈好云谏。
千年后,亦是如此。
他以为自己是渣攻时,嘴上说着要为保命,实际上一直在想的都是该如何不伤害他师尊,该如何帮师尊挽回风评。
但有时候,努力不见得有用。
已经害得他师尊丢了一双眼了,也让自己魂魄碎地乱七八糟,他不可能还那般莽撞地去横冲直撞,去天真地以为,只要他不愿意,只要他努力,就可以改变这个世界。
他想守着云谏,想逃避一切苦难。
将夜努力过,但被折腾地偏体鳞伤,他不敢让他师尊冒险了,决心改变一切的初衷变成了逃避。
但云谏却不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