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女人纳了会儿鞋底,刘强妈瞧了瞧日头,放下针线:“我得回去做饭了,先走了啊。”
她一站起来王翠也跟着收工,周梅叫住她们,一人割了把韭菜让带回去。
陈前进回来的时候周梅刚把米淘好,淘米水倒进潲水桶,用来喂猪。
“四叔怎么说?”周梅擦干手,从坛子里抓了盘酸豇豆,里面夹杂着几根鲜红的泡椒。
“选好了,咱们旁边这块,大山同意的话直接去登记按个手印就行。”看到酸豇豆,陈前进嘴里瞬间分泌出口水,“老赵下午杀羊,他那羊没定完,我寻思咱们要不多买两斤,五斤肉怕是不够。”
许空山的胃口大家有目共睹。头一顿他只吃了两碗饭,周梅不相信这是他的真实食量,下次给他换了个大碗,盛饭的时候用力压实,添到冒尖,许空山同样吃了,她便知道许空山是在跟她讲礼。
于是周梅故作生气,说许空山把他们当外人,好说歹说的,许空山终于放下拘束,连吃四碗,然后不好意思地告诉他们他吃饱了。
“买十斤吧。”周梅把酸豇豆和泡椒一起切碎,“咱们旁边这块地给大山建房子倒是刚好。”
离得近,大小又合适,许空山一个人或者以后娶了媳妇都住得下。以后人口多了,可以学着城里建楼房,反正许空山有本事挣钱,多攒几年也就够了。
“行,我看啥时候咱也把猪杀了。”陈前进计划着,两头猪,小一点那头赶去交公,大的杀了卖一半,留一半自己吃,顺便做点腊肉香肠给几个兄弟姐妹都送一送。
下午陈前进把羊肉买了回来,连皮带肉共十斤半,老大一块。周梅拿刀分成了五份,一份留着晚上吃,剩下的用盐抹上挂起来。
周梅做羊肉的手艺是跟陈建军学的,他在北方参军,牛羊肉是当地主要的肉食,一块羊肉能做出数十种花样。
最好的是滩上的小羔羊,肉质细嫩,用清水煮了撒点盐,能把人舌头鲜掉,一点膻味都没有。
老赵养的是山羊,不适合清水煮,周梅加了姜片焯水,捞起来冲洗干净,然后和花椒八角等大料一起炖,炖到皮酥肉烂,汤色奶白,才用碗盛起来,叫陈晚他们洗手吃饭。
“给大山留饭了吗?”动筷子之前陈前进问了一句,周梅说留了,在锅里温着。
炖羊肉的味道极好,陈勇阳吃得头也不抬,陈晚惦记着许空山,没什么胃口,勉强将碗里的饭吃完,喝了半碗汤,免得引起周梅他们担心。
野猪轰然倒下的那刻许空山筋疲力尽地跌坐在地上,他空有一身蛮力,没学过什么技巧,与之纠缠了许久,才找到机会给了它致命的一刀。
血腥气在空气中迅速蔓延,许空山稍微歇息了一会,将野猪开膛破肚,丢掉里面的内脏,减去几十斤重量。
天不知不觉地黑了下来,许空山扯了藤条将野猪绑在身后拖行。
下山的路从未如此漫长,不知名的山枭在天上发出凄厉的鸣叫,哇哇哇的犹如婴儿夜啼。
许空山脚步坚定,内心没有半点恐惧,似乎世间没有值得令他害怕的东西。
“这么晚了,大山应该不会回来了,六儿早点睡吧。”时钟报完九点整,许空山仍未出现,陈前进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周梅推了推他的肩膀。
早上许空山走的时候留了话,晚上不要等他。
栓上堂屋门,陈晚抱膝坐在床上,外面稍有风吹草动他立马兴奋抬头,结果发现是空欢喜一场。
房间内安静到几乎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陈晚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原文有关许空山的命运。
或许是他煽动了蝴蝶翅膀,原文中没有许空山和许家分家的情节,他日复一日地忍受着许家的剥削,最后在女主进城前夕,也就是八零年的冬天,在许家建新房时从梁上摔了下来,后脑勺着地。
女主当时也在现场,作者用了大量的笔墨描写那一幕有多惨烈。
【鲜红的血液从许空山后脑勺淌出来,眼睛和口鼻往外涌着鲜血,他没有立刻死去,巨大的疼痛使他全身都在抽搐……】
结合许空山背着孙大花攒钱的行为,陈晚推断他应该有在计划离开许家,或许为许家建好新房,就是他解脱的时候。
但原文中的许空山,永远留在了二十六岁。
陈晚不敢再往下回想,他不停地发抖,眼泪无声的顺着他的脸颊渗透到棉袄中。
夜猫儿呱呱叫着,许空山呼吸和脚步一样沉重,到达山脚的那刻,他重重地把野猪摔到了地上。
头顶的星空闪烁,许空山靠着野猪,双腿不受控制地抖动,他总算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