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回去的路上,祁木跟林语讲了有关画家的事情。

祁木认识秋陌,源于三年前的一场演奏会。当演奏结束后,祁木走下场,看见秋陌坐在第一排靠边的位置哭得一塌糊涂。

“我当时吓坏了,以为他在剧场被人偷了钱包呢。”祁木边说边开玩笑。

“那他是为什么哭?”林语问。

“我拉的最后一首曲子是巴赫的《泛空》,后来跟他聊,他说想起了学画最艰难的那段时光。”祁木走上一处高台,倚着栏杆点了一支烟,“他素描的底子好,在美院挺受老师看重,最难得的是他对色彩的把握非常精妙。嗯……你如果看过他的画就能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绘画的色彩感和音乐的乐感一样,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那他患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林语疑问,“听上去一切都还挺顺利。”

“这个病,一方面和他自身生理还有性格有关系,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他一次意外受伤诱发了双相,导致情绪有很长一段时间徘徊在低谷,差点没挺过去。”祁木表情淡淡。

林语停住脚步,蹙眉:“受伤?”

“嗯,伤到手腕了,还是右手,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握笔的那种伤。”祁木看了林语一眼。

林语蓦地一怔,表情瞬间变了。

“这确实很难接受。”他说。

祁木倒是意外:“我还以为林博士没法体会这种感觉。”

林语没接话。

他曾经在北城和记者常念会面,常念跟他说过洛新古遇袭的事情。

——“爱什么就摧毁什么。”

——“对于钢琴家来讲,最重要的就是手。”

——“整个职业生涯的死亡,是最致命的痛苦。”

“我挺能理解,毕竟玩乐器的也主要靠手。”祁木叹口气,“秋陌辗转很多地方治疗,他的手却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稳,大家都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你想想那种感觉。”

“主要还是担心未来不能恢复吧。”林语说。

“嗯,其实一直到现在还没能完全恢复。”祁木垂下眼帘,“他平时表现地很正常,吃吃喝喝,跟人社交,完全没有生病的样子,我对双相也不太了解,就以为没啥大问题。有一天中午他突然给我打电话,语气非常兴奋开心,跟我说他成功了。”

“成功?”

“我觉得奇怪,就跑到他家里,结果……”祁木语气一顿,“我看见画稿铺了满地,墙上、画板上都是油彩,他的脸上有血,手里握着调色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愣。”

“是那次划伤吗?”林语轻声问。

“嗯,他三天没吃没睡,觉得自己精力充沛所以一直在画画,画稿基本都是半成品,从客厅的一端一直散开铺满到客厅另一端。据他所说,划伤脸当时也没觉得特别疼,只是后来才开始剧烈疼痛。”祁木略微停顿片刻。

林语看着他。

“他自己擅自断药三个月,出了事。”祁木抽了口烟,“我问他为什么断药,他说不行,他画不出来也想不出来,抑制情绪的同时他的思维也被抑制。他宁可自己难受,也不想画不出东西。”

林语迟疑:“可他说现在还在吃药……”

祁木舔舔唇角,把烟蒂扔进垃圾桶。“不知道真假,反正他继续画画了。”

……

回家后,林语关注了秋陌的社交平台,同时看见不少秋陌的作品。

前期,秋陌的画确实充满想象力,那种张扬澎湃的色彩冲击几乎能砸破屏幕占满眼眶。

但后期,秋陌的画作确实只能说中规中矩,以前在动态里秋陌还经常和留言的人交流开玩笑,后来连话都不怎么说。

林语关上社交平台,给秋陌发了条消息。

「你一直都住在慕尼黑吗?」

过了十几分钟,秋陌回复了他。

「嗯。」

「三周后的周末我要回海研所一趟,做进度汇报,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去实验室。」林语如是说。

「谢谢林博士。」秋陌只回了这一句。

林语关上手机叹了口气。

这次本来想跟祁木继续问洛新古的事,结果遇见秋陌之后,话题就没再转到别人身上。

林语走到鞋柜旁边,想整理一下外套,忽地看见柜子上摆着两张音乐会门票。

他拿起来仔细瞧了瞧,想起来这是刚认识祁木的时候,对方给他的。

——“下个月我在伦敦的乐团有演出。”

——“洛新古也会去。”

所以祁木当时就已经知道了他跟洛新古的关系,送票是故意的吧。

林语垂眸捏着那两张票。

先前他总觉得距离音乐会开始的时间还很长,结果现在看看具体日期,不就是下周了么?

林语又扫了一眼时间,目光一顿——还真是不巧,和他在伦敦即将参加的论坛撞了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