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只为与你相拥

听南 诀别词 13790 字 20天前

薛凯和谷亮的心都沉下来了,徐秉然倒还是冷静。

就在不久前,禁毒支队刚开展过清查行动,近期行业场所不敢搞这一套,何况他们接到的举报是内部人员透露的,里面只提到了黄赌活动,所以应该不存在涉毒的情况,倒是这几个女陪唱比他们紧张多了,跟苍蝇似的搓着手。

越是迟疑越容易引起怀疑,徐秉然拿起杯子喝了两口,让她不要磨蹭了。

那小美看他这么干脆,全身放松了下来,没有再为难他们,马上给他们叫来了公关。

公关是个男的,拿着个平板电脑给他们看名册。他们随手点了几个姑娘,然后就被带离了唱歌的包间,发现这边果然如举报信所说,二楼和三楼之间还有一个夹层,十分隐蔽。之前他们从来没有上来过,现在他们跟着公关走过一道暗门然后往楼上走。

薛凯走在楼梯上的时候突然捂住肚子,表情有些痛苦,说自己要上厕所,让他们给他留一个最漂亮的。

谷亮踹了他一脚,一脸嫌弃地让他赶紧去。

薛凯急匆匆地往厕所跑,到了拐角就不见了踪影,徐秉然和谷亮收回目光,继续上楼。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是暗访的便衣经常见到的画面,夹层中就像是宾馆的走廊,无数房间陈列在两边,泛着粉紫的灯光显现出淫靡的色彩。

徐秉然不自在地拉了拉衣服的领子,觉得这一层的空调温度有点高,感觉有点热。

谷亮看了徐秉然一眼,徐秉然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专注一点。

他们走得很慢,刻意地放轻了脚步,仔细听着每个房间里的声音,寻找着突破口。

谷亮先被带进了一间房间,里面一位看似朴实的女人正半倚着等他,而徐秉然则继续被公关带着往里走。

一声似是而非的叫声传来,似快乐似痛苦。

下一秒,公关的脸色骤变——

徐秉然面色冷肃,反应很快,长腿一抬,带着凛冽的气势,毫不客气地用力朝那间房门踹了下去。

“哐——”

木屑飞溅,脆弱的门骤然倒塌,薄薄的房门与墙撞击的声音传来,整个二楼好像都震了一震,然后陷入了诡异的安静,紧接着是零零碎碎的嘈杂声。

徐秉然不用看都知道各个房间里的人都在忙着穿衣服逃跑。

公关吓坏了,转身就想跑。徐秉然没空管他,径直冲进房间,看到或半裸或全裸的男人女人脸上表情慌张,紧张地用被子捂住身体。

“全都别动!警察!在做什么?别动听不懂吗?”

徐秉然满脸冰霜,脸色严肃,毫不留情地制住他们,然后大喊着谷亮。

那一头的谷亮已经诱骗出台女把衣服脱下来,听到声音后,他反手就把对方扣住,嘴里喊着“警察”,脸色十分冷硬,一点都没有之前嬉皮笑脸的样子。

楼下的薛凯守在消防通道,他联系的民警特警都已经到了,所有逃生出口都有他们的人蹲守,其余的民警拥进了会所,协助徐秉然他们把夹层中所有的人都控制住。

这下,真是杀了个片甲不留。

接下来一切都很顺利,警车来来回回,人全被他们带去了派出所,等全部弄完已经夜里一点多了。

谷亮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终于可以回去睡觉了,我明天还得送女儿上学,你们俩赶紧上车,我把你们带回去。”

薛凯高兴得手舞足蹈,转头看徐秉然,发现他的脸比之前更红了。

谷亮也注意到了,迟疑地问:“徐秉然,那酒……”

“没事。”徐秉然大概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他端着纸杯喝了两杯冷水,把纸杯捏扁丢进垃圾桶,“先把我送回去。”

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快点。”

夏听南躺在床上看小说,被门口的动静吓到了,以为有小偷。虽然这两年市区的治安好了很多,但他们这里毕竟是老小区老楼,安保做得的确没有这么到位。

她迈着轻步走到门口,从猫眼看出去,没有看到小偷,却看到了楼梯口摇摇欲坠的徐秉然。这可比小偷更吓人,她连忙开门跑出去,连拖鞋都没换,直接踩在水泥地上。

“徐秉然,你怎么回事?不是加班吗?”她抓住他的胳膊拉住他,怕他摔下去。

徐秉然听到她声音的第一反应是把她推开,原本以为能撑到家,偏偏她跑了出来。他是真的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太狼狈,他希望她眼里的自己永远是清爽正直的。

如今看到她,他的心理防线陡然消失,最后一丝力气也融化了……

夏听南发现徐秉然忽然卸力,她撑不住,下一秒他就摔在了地上。

她没办法,只好去楼上敲门,正上方那一户有电视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应该还没睡。

门里的人听到敲门声问是谁,夏听南回答说是楼下的。

一个年轻男人开了门,看到夏听南后一愣:“这么晚,什么事情?”

夏听南稍微解释了一下。

毕竟都是邻居,年轻男人听到她说要帮忙,直接换了鞋跟她下楼。

等到对方费力地把徐秉然撑起来之后,夏听南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找到徐家的钥匙。她伸手在徐秉然的腰包里掏了掏,没有找到,于是又去翻徐秉然的裤子口袋,接着脸色一凝,僵硬地把手拿了出来。

年轻男人就这么看着她的动作,扬了扬眉。他一直住在楼上,当然认识他们俩。

小时候总能看到夏听南往徐秉然的房间翻,跟只猴子似的,不像个女孩子。一晃这么多年过去,最近倒是反了过来,总是看到徐秉然往那头翻。

以前两个人关系好是大家都知道的,黏点也说得过去,但现在他们俩要是没猫腻,那就怪了,不过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偷偷摸摸的。

夏听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怕耽误他时间,于是让他帮忙把徐秉然先搬到她家。客厅的沙发不够徐秉然这么高的个子躺,她只好又让他把徐秉然带进了她房间。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夏听南盯着徐秉然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嘀咕了一声:“到底怎么回事啊?”

徐秉然昏昏沉沉的,全身发烫,生理反应很明显,他能听清夏听南说话,但眼睛睁不开,心里越发空虚。

“徐秉然,你好点没有?”夏听南把冷毛巾往徐秉然脸上敷,有点心不在焉。

徐秉然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看到了坐在他旁边的人,啊……是夏听南,蓬勃的热气自下而上翻滚而来。他侧躺着,呼吸越发急促,双腿不由自主地曲起,然后向夏听南靠去。

夏听南感觉到后背被什么撞上,她扭头看,是徐秉然的腿。

“醒了吗?”她的尴尬症犯了,这时候她宁愿徐秉然继续晕着。他的反应太明显,她实在是不能当自己瞎了,更不能把徐秉然就这样丢在这儿不管,因为他看起来真的很难受。

徐秉然双眼迷离地看着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他忽然伸长手臂,把她压到了床边。

夏听南倒下来的时候,整张床晃了晃,她的瞳孔也在震荡:救命救命救命……

徐秉然抱着夏听南,手在她后背胡乱动着,也没个目的,就是想贴着她。

他脑海里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的夏听南是真的把他当哥哥,毫不避讳自己的各种秘密,连来例假了都要和他分享,但他根本不想听,只觉得她烦。

有一回接她放学,徐秉然半天没等到她出来,保安放他进去找。他去了夏听南所在的班级,发现人都走光了,但夏听南的书包还在。他在教室里等了一会儿,她才鬼鬼祟祟地回来。

夏听南看到他,眼睛一亮,说:“徐秉然,你帮我个忙呗。”

最后,徐秉然闷头跑着去小卖部帮她买了包卫生巾,那真的是他第一次碰那玩意儿,实在是很别扭……这东西怎么还分什么日用夜用迷你护垫呢?

徐秉然的思绪胡乱飘着。

夏听南推开徐秉然,咽了口口水,紧张地说:“徐秉然,你清醒一下。”

徐秉然理智回笼,立刻松开她,翻了个身,冷冷道:“别管我。”他希望夏听南现在离他远一点,真心的。

夏听南看着徐秉然冷漠的背影手足无措:“你确定就这样放着没关系吗?要不要去医院,或者去卫生间解决一下?”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很艰难,但徐秉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连呼吸的起伏都好像消失了。

夏听南不放心,又探身去看徐秉然的脸,紧接着,她看到了徐秉然微合着的眼里浓墨涂抹。

动作像是被慢放。

她眼睁睁地看着徐秉然侧身抬起手,搂着她的脖子把她压低,侧脸埋在她的颈间,滚烫的呼吸把那一块的肌肤都烫红了,吻轻轻落在她的脖子上,夹杂着呢喃:“夏听南,说了让你别管我。”

属于夏听南的香气萦绕着他,徐秉然觉得自己快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想抱她想亲她,什么都想……

他说:“夏听南,我很难受。”

夏听南像是完全怔住了,轻轻拍着他的背,嘴里安慰着:“没事的,没事的。”

徐秉然满身是汗,力气很单薄,夏听南挣脱出来,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房间里的时钟嘀嗒嘀嗒地转着。

夏听南又觉得哪里漏风,被吹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看着床上皱着眉的徐秉然,是真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不是说男人这个会自己消下去的吗?应该没关系吧?夏听南有些焦虑地搓了搓手,实在是无从下手,看徐秉然跟看瓷娃娃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弄碎了。

徐秉然躺了一会儿,好像有点力气了,慢慢坐起来,修长的脖颈上喉结滚动,又朝她重复了一次:“没事,别管我。”然后就这样沉默地走出房门,走进卫生间。

浴室传来水声,再然后,是瓶瓶罐罐掉落的声音。

夏听南觉得自己大概有透视眼,不用看都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她狠狠地呼吸了两回,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子里打着圈又沉下来,心里默念着:别管了别管了,徐秉然自己可以的。

下一秒,她站起来走去卫生间。

她推开滑门,看到靠在墙角的徐秉然,他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他看到她后立刻别过头,冷淡地说:“出去。”

夏听南双脚定在原地,过了三秒,自暴自弃地问:“需要帮忙吗?”

接下来的事情完全脱离掌控,夏听南耳边全是水声。

徐秉然的脖子一片通红,上面青筋浮起,睫毛颤个不停。他抿了抿嘴,如今的情况他耐心再好也难忍,何况对着的是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他只觉得大脑涨得疼,这一次没有再提前打招呼,毫不犹豫地掰过夏听南的脸亲了下去,手指扣入她的长发,没有给她躲避的余地。他亲得很用力,像是想把夏听南整个吞下。

徐秉然喊着她的名字:“夏听南。”声音很沙哑。

夏听南的双腿发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徐秉然。

徐秉然盯着她看,唇线绷得笔直,眼中沉沉的。

两人隔着水帘,都在喘息着。

徐秉然最后也没舍得再对夏听南做什么,怕吓到她。

他说:“我没事,你先出去。”

“我……”

徐秉然打断她:“出去。”

最后,夏听南僵硬地走了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她失了魂似的站在卫生间门口,心想:夏听南,你疯了吗?

徐秉然过了很久才出来,身上还穿着湿衣服,他大概是用冷水冲到整个人清醒了才出来。他的嘴唇看起来有些发白,但脸颊泛着红润。

徐秉然看着夏听南五颜六色的脸色,没说话。

最后还是夏听南受不了这气氛,先开口问:“你不是去暗访了吗?怎么搞成这样?”

“喝了带料的酒。”

两个人又沉默了。

徐秉然说:“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嗯,你快回去吧。”

徐秉然没动,站在原地看她。

夏听南疑惑地皱眉。

徐秉然目光落在一处,忽然道歉:“对不起。”

夏听南终于反应过来,摸了摸脖子,想起刚刚换衣服的时候看到的印记,慢吞吞地问:“这个要多久才能消?”

他摇头,他也没经验,不知道多久才能消。

“没事……我上班的时候用遮瑕遮一下。”

徐秉然点头,还是没动,就这么看着她。

夏听南有点哭笑不得:“赶紧回去换衣服,鼻子都塞成这样了,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还要我给你一个晚安吻吗?”

徐秉然愣愣地问:“可以吗?”

夏听南深呼吸,然后认命地说:“你闭上眼。”

他有些迟缓地眨着眼,然后合上眼睛。

视觉被屏蔽,触觉和听觉无限放大,感受到唇上的温度和力度,以及空气中的心跳声,徐秉然慢慢露出一丝笑意。

徐秉然回到家之后,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忽然笑出了声,摇摇头,重新进卫生间冲澡,温热的水浇头,带来前所未有的放松,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

出来之后已经深夜两点多了,徐秉然是真的没什么睡意,端了杯冰水,在阳台上默默点燃了一支香烟,只是点着,没有抽,暗暗的红光在夜里闪烁,把他的眸子也照亮了。

最近真的是太忙了,明明两个人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但坐下来好好一起吃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正儿八经的约会更是没有了。不过也没关系,能逗逗夏听南,看她浑身僵硬、满脸不自在的表情也很有意思。

而且这个进度,连他都觉得有点快了。

他把烟掐灭,看了一眼旁边拉着窗帘的窗户。

夏听南啊……

不得不说,夜晚时人就是容易不理智,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了,夏听南现在回想起那晚发生的事情还是一阵心悸,恨不得找人讲一讲,但的确难以启齿了点,导致她憋着憋着就有点害羞。

夏听南觉得“害羞”这个词已经离她很远了。

前两天下了大雨,降温了,晚上有点凉,灰沉沉的石头地板拉长了人影,夜晚有一些鸟叫蝉鸣,还有远处的公园里隐约有《最炫民族风》的音乐传来。而夏听南只是帮忙丢个垃圾,就撞上刚回来的徐秉然。

徐秉然倒是一点都没有不自在,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怎么穿这么少?”他很自然地握了一下她的手,让她别出来,把她手里的垃圾袋提走,走出大门,丢进垃圾桶里面。

“晚饭吃了什么?”他把铁门关上,拉着夏听南往楼上走,然后停在楼梯转角处。

夏听南反应有点迟钝,半晌才报菜名似的报了几个。

徐秉然点点头,公正地打分:“还行。”

夏听南忽然想笑,但笑着笑着就僵住了,因为徐秉然忽然亲了上来。

突然有脚步声响起,有人从楼下往上走,徐秉然严格遵守地下恋约定,立刻后撤了一步,把自己退到了安全的社交距离。

邻居看到他们,笑着问:“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休息?”

徐秉然礼貌地回道:“说点事情,阿姨您早点休息。”

向上的脚步声又远了,然后是铁门哐当关上的声音,空荡荡的。夏听南又觉得四处漏风,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徐秉然注意到了,挪了一下身体帮她挡风。

夏听南抬头看他几秒,忽然说:“刚刚你的胡子扎到我了。”

徐秉然下意识抬头摸了一下,想起今天忘记刮胡子了。

“你记不记得你以前说没长胡子的人都是没长大?”

徐秉然想不起来了,但夏听南记得倒是清楚。

当时她应该是在上初二,一个白天她翻到徐秉然房间,却看到他正在拆快递,是一个剃须刀,她问他为什么要买这个,徐秉然说自己长胡子了。

当时夏听南概念中的胡子还是又长又粗糙,胡子拉碴的那种,但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徐秉然脸上哪里有胡子。

徐秉然说看不太出来,但是能摸得出来,于是夏听南很自然地上手摸他的侧脸和下巴,来来回回。

徐秉然好像愣了一下,又好像没愣,又继续低头研究剃须刀。

夏听南说他骗人,然后去抢他的剃须刀,让他陪她玩。

徐秉然把剃须刀放在身后她碰不到的地方,然后按住又小又圆的夏听南,敷衍地用下巴蹭了几下她的脸,问她能不能感觉到。

这下子夏听南感觉到了。

扎人。

还痒。

她瑟缩着躲开,摸了摸脸,问他为什么会长胡子,明明他们班的男生都没有长。

徐秉然松开她,随口告诉夏听南,那是他们还没有长大。

她又问,如果长大了也不长呢?

徐秉然不回她了。

阳台的窗帘被一阵大风吹得扬起,细小的尘粒在光线下一览无余,灿烂的阳光照在她脸上,也照在徐秉然脸上。芝麻大的一件事,但夏听南觉得好像还能回想起当时被扎的感觉,活像容嬷嬷扎紫薇,不过“徐嬷嬷”大概比容嬷嬷温柔多了。

已经过了站着不动也会出汗的天气,夜里起风,从平台的空荡处一下一下地灌进来,好像羽毛拂过,心里痒痒的。

夏听南压了压飞散的头发说:“回去吧。”

他说:“再陪我一会儿。”

她心中叹气,到底还是留下来了。

两个人又在楼道里站了会儿。

夏听南有点站不住,反正裤子要换了,也不嫌脏,干脆地坐在台阶上。看到前面有一只小虫子,她连忙收了脚。

徐秉然低头看她,只能看到她的头顶,明明比以前高了不少,但看起来还是小小一只,就连手也和之前一样小。

夏听南转头问道:“你们国庆放假吗?”

徐秉然淡淡地“嗯”了一声。

“真好,我也想放假……”

快要国庆节了,往年夏听南可能还会激动一下,现在她只有心累,因为法定节假日图书馆也得开门,而且会有更多读者。

果不其然,国庆第一天,图书馆里的人流量和旁边的商业街不分伯仲,夏听南和钱云会,还有其余几个同事都累得死去活来,恨不得马上辞职回家葛优躺。

叶新晴安抚了他们几句,说等国庆过去给他们调休,大家的情绪这才平复一些下来。

“对了,听南,你是不是换手表了?”叶新晴指着她的手表问。

夏听南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嗯”了一声。

她换上有一段时间了,忘记哪一天忽然从柜子里拿出来,然后就雷打不动一直戴着,以前的运动手表已经被她压进了箱底。

叶新晴问:“这个是不是挺贵?代购的还是店里买的?”

夏听南也不知道,随口敷衍着她。

“那能不能借我试一试?”

夏听南是真的不想把手表给叶新晴试,不是讨厌她,只是单纯地不想,但又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于是摘下来递给她。

但叶新晴又说一只手不好扣,让夏听南帮她扣一下,于是夏听南又伸手帮她扣,心里却是实实在在的不耐烦了。

这股子烦躁一直持续到晚上回家,爸爸妈妈旅游去了,夏听南一个人在家,而徐秉然到晚上快十点也没有回来,估计还在单位加班。

夏听南坐在地板上,靠着床沿,手里拿着那块手表。秒针转动着,有细碎的声音响着,分明不值一提,却是空气里唯一的声响,扰人。

她找出酒精棉,把手表上上下下仔细地擦了一遍。

她躺在床上,举着手翻来覆去地看着手表。这表的确是好看的,但她的喜欢总是短暂,当初发朋友圈说有多喜欢,最后也只是停留在嘴上而已。如果不是徐秉然忽然送给她,她甚至都想不起来这表的牌子是什么。

但现在看着,又觉得喜欢,很喜欢。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每一件事情仿佛都很平常,但又好像哪里都不太一样。夏听南不知道是不是快来例假的原因,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心慌,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情。

她想了想,索性喊陈茜出来喝酒。

夏听南先到达酒吧,找了一个吧台占位置。陈茜姗姗来迟,身边还跟了一个汤诚,两个人说说笑笑的,画面莫名其妙有些古怪,导致夏听南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你们俩怎么在一起?”她奇怪地问。

陈茜毫不在意地回道:“我到他们公司旁边拜访客户,刚好看到他就叫来了。”

汤诚把陈茜的大包小包丢到桌上,说:“早知道不来了,我就是个工具人。”

夏听南说:“你们要喝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今天这么大方?就你那点破工资还请客?你还是去网购一下,给自己买几个包买几件衣服吧。”陈茜做了个紫色的美甲,十分晃眼,修长的手指在菜单上乱指,说,“我请客好了,你们随便点。”

汤诚没这么好心,听说陈茜请客,点了个最贵的。

三个人都很熟,聊起来话题也没断过,聊到中途不知道提到什么,陈茜忽然说:“对了,我有个客户也是公安局的,那天聊起来,他和我说徐秉然在局里很出名。”

夏听南看她一眼,不以为意地说:“他什么时候不有名?”读书的时候,他就是最突出的那个。

“不是这个有名,是局长的女儿很喜欢他。”

夏听南以为自己听错了。

陈茜说,她那个客户告诉她,徐秉然深得局长女儿的喜爱,后者甚至为了离徐秉然近一点,借调到他们治安支队的某个工作小组办公室。两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都在起哄想撮合他们俩,就前不久,徐秉然大概是被弄烦了,跟她单独聊了聊,聊完那姑娘就哭了,哭得稀里哗啦的。

夏听南心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徐秉然可提都没提过。

“我可打听了,人家姑娘不仅漂亮多金还年轻,比我们还小几岁,男人啊,永远爱年轻的女人。夏听南,你可得注意点。”

汤诚听着听着有点回味过来了:“夏听南,你和徐秉然……”

夏听南没想瞒着他,给了个眼神让他自己意会。

汤诚当然一下就顿悟了,不过他不是八卦的人,也不怎么关心夏听南和徐秉然的爱恨纠葛,他转而对陈茜说:“你这话太以偏概全了。”

陈茜翻了个白眼:“可别提了,我还真碰到有这样的人。”

他们聊天的话还在耳边响,夏听南的思绪却已经跑远了。

徐秉然怎么什么也不和她说?不是说是男女朋友吗?这样的事情怎么也得讲给她听听吧?

夏听南咬着玻璃杯的边,思维又开始飘散:徐秉然是骂人了吗?也不会啊,怎么把人家说哭了呢?他半天闷不出一个屁,怎么会把别人说哭?

“听南?夏听南!”

“嗯?”她回神。

陈茜和汤诚古怪地看着她:“你表情怎么这么恶心?”

有吗?

夏听南的酒量不算太好,酒劲上来后非拉着陈茜拼酒,陈茜脾气也不是盖的,何况她最近心情也不好,说喝就喝!

她们又点了几杯酒,在桌台上一字排开,你一杯我一杯,扯着嗓子讲着话。汤诚在旁边一脸后悔,当时就不应该跟陈茜一起过来,简直是给自己找罪受。

陈茜不知道夏听南在想什么,因为连夏听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夏听南对莫名的陌生情绪产生了恐慌,因为这个情绪确确实实牵在徐秉然身上,他对她越好,她越害怕这个好有一天会收回,又或者是变质,那她的情绪就会失去控制的力量,只能随风摇曳。

陈茜面前的玻璃杯碎了一地,夏听南的思绪戛然而止。

彻底醉倒前的记忆停留在——汤诚掏手机扫吧台的二维码赔玻璃杯的钱,然后黑着脸看着她们俩说:“我再和你们出来喝酒,我就是脑子进水了。”

徐秉然接到汤诚电话的时候很惊讶,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汤诚,上一次见已经可以追溯到汤巧巧的婚礼时,而且汤诚这个人实在是难以形容,他难免想到一些之前不美好的回忆。

他打车去了酒吧,找到了他们,当着汤诚的面摸了摸夏听南的侧脸和脖子,十足的占有欲。

他朝汤诚点头道谢,两个人各扶着一个,在酒吧门口等车。

汤诚拉着陈茜的胳膊,怕她掉下去,然后问徐秉然:“你们在一起了?”

徐秉然看了一眼怀里的夏听南,点头。

“挺好,能让夏听南松口,看来她是真的挺喜欢你。毕竟她这个人看着开朗,实际得很,瞻前顾后又优柔寡断,做事拖泥带水,总想这边好,那边也好,哪个都舍不得,最后哪边都捞不着。”

徐秉然不喜欢汤诚这种很了解夏听南一样的语气,即使汤诚说的是大实话,每一句都是夏听南的真实写照。

对于汤诚,徐秉然一直没有什么好感,总觉得他这人不像看起来的这么耿直,但真要说他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那也没有,能和夏听南成为好朋友,足够说明他人还是不错的。

他从来不反对夏听南交友又或者是去哪里玩,因为他立场不足,更因为夏听南是一个独立的人,除了夏听南自己,谁也没有权力干涉,他只是希望夏听南的目光多放在他身上一点。

毕竟这个世界五彩缤纷,吸引夏听南的东西太多了,而吸引徐秉然的却只有一个夏听南。

汤诚看着徐秉然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真的是一点都激不得,太能吃醋了。刚好叫的车来了,他很果断地把陈茜塞进车后座,自己也坐了进去。

离开前,他摇下窗,对徐秉然说:“兄弟,有空记得上一下游戏。”

徐秉然没理他。

徐秉然带着夏听南回家,上楼的时候她好像清醒了一点,不断推开他的手,过了一会儿又闭上了眼,任由他抱着她。

他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她家的钥匙。

夏听南裤子上前前后后的四个口袋他都伸进去摸过,口袋的里布十分薄,甚至能感受到夏听南大腿的温度,和脸一样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