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现在不打仗了,咱老百姓,日子也就能踏实下来好好过下去了。”
“日子,过得不好么?”中年男子问道。
“老弟啊,别的老汉我不知道,但这两年,我这猪肉,卖得确实没以往好了,老百姓日子要是过得好,老汉我那铺子的肉,得卖更多才是。
你说老百姓都弄得买不起猪肉开荤了,这算是什么好日子?”
中年男子点点头,道:“是。”
不过,
很快,
中年男子又道:
“老哥啊,但有些事儿,不能光看眼前啊,您也是知道的,百年前,咱燕国和蛮子干仗时,那叫一个艰难。
现在呢,晋人被咱们打趴下了不假,乾国和楚人也被咱们燕人给揍了。
现在,是没是。
但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五十年后,两代人后呢?
等咱们的那位皇帝驾崩了呢,我………”
老何头吓得马上蹦起来,捂着中年男子的嘴,小声吼道:
“哎呀,老弟啊,你在说什么呢这是,说什么呢这是,这是京城,你不要命啦!”
中年男子示意自己知道了。
老何头才松开手,坐了回去。
紧接着,
中年男子又道:
“乾国,地大物博,人也多,比咱们燕人,多多了,楚国,也是个大国,就是那荒漠上的蛮子,别看他们现在老实,但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万一哪天,镇北侯没了,靖南侯爷也没了,当今陛………都没了,咱们这一代人,也都没了。
到那时候,还能继续镇得住蛮子、乾人和楚人么?
说句不好听的,就连那晋人,都得起来作乱了!
趁着咱们这一代人,还能打得动,也能打得过,就得抓住机会,给他们都收拾掉,以后,儿孙们就能享福了。”
“老弟啊,你说得真的很有道理。”
“是这么个理儿?”
“对,就是这么个理儿!就跟以前我那俩街坊,一家姓孙,一家姓周,姓孙的当初欺负人家姓周的孤儿寡母,然后等到十多年后,姓周的长大了,姓孙的老了,可不是被拾掇了么。
眼下乾人楚人和蛮子还有晋人,都被咱们欺负,他们恨哩,可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对,不能给。”中年男子掷地有声。
“爹,东家,饭做好了。”
……
两张木方凳,摆在院子里,四个人坐上小板凳,开始吃饭。
老仆不喝酒,
老何头就给自己和中年男子倒了,
俩人一起碰了个杯。
“来,老弟,走一个!”
“好,走一个。”
一顿饭,
吃得很尽兴。
中年男子起身告别,有些喝高了的老何头喊着经常来送人家出了门。
出了门,
过了街边拐角。
老仆缓缓地撕开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同时小声道:
“陛下,六殿下早就到了,许是察觉到附近有奴才布置的密谍司人手,所以就坐在那辆马车里没过来。”
燕皇目光微凝。
这时,
那辆马车帘子被掀开,
姬成玦跳下马车,走到燕皇面前,跪伏下来。
“儿臣给父皇请安。”
燕皇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
开口道:
“你就不会装什么都不知道,进来陪父皇一起吃一顿饭?”
装作没发现外围的密谍司高手,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装作只是担心自己丈人急匆匆地赶来,再急匆匆地进了那座宅子,
在看见自己坐在那里吃饭喝酒时,露出一个惊愕的表情;
然后假装不认识,坐下来,吃一顿饭。
多有趣,
也多温馨,
你能做,
你也知道该怎么做,
为何却故意不去做,
朕今日是微服出宫,本就没什么身份芥蒂。
你明明知道朕的心思,
作为一国之君,今日难得的想亲民,想做一会儿普通人,想感受一下正常家庭的味道,
你却故意,
不满足朕!
父子俩的交流,永远都是这般言简意赅,似乎根本就用不着多说什么话。
燕皇问得简单,
而六皇子回的,
则更简单,
只听得六皇子慢慢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皇,
答道:
“累。”
“孽障。”
燕皇抬起脚,
对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儿子直接踹了过去,
姬成玦被踹翻,
随即又很快爬起重新跪下,
脸上,有一道清晰的靴印,同时嘴角也破了。
姬成玦从袖口里取出两份折子,
递送到自己头顶,
“儿臣呈送关于我大燕新钱铸造和官府试行票号章程,请父皇过目。”
沉默,
沉默,
沉默;
良久,
“你真以为,朕就真的舍不得废了你,所以你就有底气,在朕面前,可以肆无忌惮?”
“儿臣不敢,儿臣惶恐。”
沉默,
沉默,
沉默;
又是良久,
“明日着礼部,昭告我大燕六皇子大婚之事。”
姬成玦跪伏下去,
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儿臣,谢父皇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