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是近期户部的一些事,让不少朝臣对手段激烈的六皇子产生了反感,二来则是太子都没有出面真正地帮忙张罗,其他人怎么会去凑这个热闹?
“陆王氏已经收了何氏做义女,今日陆家,就是何氏婆家。”
陆王氏就是陆冰的夫人,收为义女,也就是有了一个暂代婆家的名分。
陈子由张了张嘴,
只能道:
“殿下,花轿和红礼队怎么办?”
太子大婚前,国库内库都拨款,细致到太子和“太子妃”身上的每一块配饰大到东宫布局,都是重新布置了一遍,可谓是相当精细。
而姬成玦这里,则是要用宗正府那里的花轿,一般宗室子弟婚娶,都会向宗正府借用。
毕竟,花轿这个东西,和后世的婚纱差不多,大部分人也就用这么一遭,所以很少有人会买下来,基本都是以租用为主。
当然了,堂堂皇子,向宗正府借花轿,也是真的磕碜了。
但一来燕皇没发话,二来姬成玦自己也没闹更没提任何要求,所以上上下下,可谓是能“节俭”就“节俭”。
原本,那一标禁军出宫过来时,会将花轿带上,同时,他们还有着充当红礼队伍的装束,也就是仪仗队。
但既然昨晚六殿下派人对禁军那里传了话,不要人家来的话,那花轿,自然也就没有了。
姬成玦双手叉腰,
道:
“孤的王妃,怎么可能去将就。”
话音刚落,
皇子府邸外街那儿就传来锣鼓之音,引得护卫这里的军士也迅速做出了戒备。
很快,
一群身着喜庆红衣的男女队伍向这里走来,为首的,是一个白发老者,身体看着还很硬朗,他牵着一匹挂着彩边的白马过来。
而在其身后的队伍里,还有一顶三十二抬大花轿。
花轿上端各角,镶嵌着东珠,瀑布般披散下来的红绸上,也镶着金边,虽说因为要避逾制,一些地方有着特殊的要求和克制,但在现有条件下,已经呈现出了一种令人惊愕的豪奢之气。
白发老者走到台阶前,对着姬成玦直接跪下来:
“宁安镖行掌舵宁德荣,给少主子请安!”
宁安镖行,总舵在图满城,说是镖局,但实际上更是一支商队,他们活跃在荒漠和通往西方的道路上,没有足够的底气和本事,是断然不可能吃这一碗饭的。
前些年,因为闵家被灭,宁安镖行势力受到北封郡门阀北封刘氏打压,但即使如此,依旧牢牢攥着一半的份额,而在马踏门阀之后,北封刘氏被镇北军直接踏平,镖行迅速抢占之前失去的市场份额,重新壮大起来。
当初姬成玦和郑凡在镇北侯府外相识,其实那时,在那里,姬成玦手下就有一支落子于北封郡的力量被四娘发现过,正是出自宁安镖行之手。
“宁叔请起。”
姬成玦亲自上前,将宁德荣搀扶起来。
宁德荣看着姬成玦,笑道:
“今日少主子要成婚了,老爷和小姐若是泉下有知,定是极为高兴的。
少主子,这花轿,是仿当年小姐嫁入王府时所坐的那一顶。”
昔日闵妃就是坐着和这一模一样的轿子,嫁入了王府,那时的陛下,还只是王爷。
姬成玦看向陈子由,道:
“劳烦陈大人掌局,陪孤去迎亲。”
言罢,
姬成玦翻身上马。
陈子由只觉得自己有些浑浑噩噩的,但还是走到队伍最前面,开始领路。
花轿起身,
前前后后,锣鼓喧嚣。
姬成玦目光不由得瞥向皇宫所在方向,
他很好奇,
很好奇他的父皇,
若是看见这一幕,看到这一顶花轿,
会做何感想。
……
“宁安镖行。”
“是,陛下。”魏忠河回答道。
“呵呵,梁亭曾来信与朕,问朕是否要将宁安镖行同北封刘氏一并剪除。”
“是陛下仁慈。”
“不,梁亭不会多此一问,他问了,就意味着他并不想剪除,要知道,闵家老家主昔日创建这支镖行时,可是给了镇北侯府也就是梁亭的父亲,四成干股。”
魏忠河心里一时骇然,这件事,密谍司居然一直不知道。
当然,也不能怪密谍司办事不利,因为镇北侯府本就是密谍司的禁区,没有当今圣上的明确旨意,密谍司探子不可能对镇北侯府真正下手侦查。
但谁能想到,当年的闵家老家主,居然会和镇北侯府合起伙来做生意。
“朕的那位奶哥哥,今日没去当值?”
“回陛下的话,陆冰今日告假了。”
现在看来,这个告假,分明是回去布置婚事去了,毕竟就算是暂代婆家,需要准备的事宜还是很多的,同时,陆冰夫妇还会成为何氏的长辈,受六皇子奉茶。
“你是不是也不清楚,为什么朕的乳娘,会替成玦撑这个场子?”
“陛下,奴才确实不知。”
“因为成玦讨人喜欢,他想真的去讨好谁,谁就很难不喜欢他,年初时朕去看望乳娘,乳娘和朕说,这些年,逢年过节,成玦只要人在京城,都会上门看望她,人若是不在,礼也没落过一次。
朕七个儿子里,只有成玦一个人如此。”
“陛下……”
魏忠河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说六皇子纯孝?这岂不是睁着眼说瞎话么?但你能说他心机深沉么?
然而,
接下来燕皇的一句话,却直接将魏忠河吓得当即跪伏在地。
燕皇道:
“就像是咱们宫内的这么多大太监,平日里,都是他们收人银子孝敬的,结果,一个个地却愿意主动给成玦送银子送吃食,心里还乐呵着。
魏忠河,你呢,你喜不喜欢成玦?”
“陛下,奴才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起来吧,随口说说罢了,你,朕还是信得过的。”
“谢陛下。”
魏忠河缓缓起身,后背已然被冷汗所淋湿。
因为他今日确定,除了密谍司之外,陛下还有另外一支神秘到连他魏忠河都不知道的情报衙门。
“这才刚开始,接下来,还有好多家呢,呵呵,一个个的,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藏得可真够深的。”
魏忠河闻言,感慨道:“想不到当年闵家,居然积蓄了这么大的力量。”
燕皇冷哼一声,
道:
“闵家被无镜灭了这么多年,就算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也不至于到这番地步。
你可知,朕马踏门阀之后,收拢田地拥护最多的,是谁家?
你可知,朕命无镜梁亭发兵入乾时,提前囤积粮草转卖朝廷的,是谁家?
你可知,无镜灭晋时,又是谁家在跟进?
朕在前面做事,
朕的儿子,就跟在朕身后发财!”
燕皇每次要做什么,
自己这个儿子往往就能提前洞悉到,然后做到提前布局,随后及时跟进,自然吃的盆满钵满。
这让燕皇觉得自己就像是给自己儿子打工的!
当初在北封郡,正当整个大燕门阀权贵都在等着朝廷和镇北侯府决裂开战时,小六子就曾在郑凡面前坦言这是一场双簧。
魏忠河身子开始微微颤抖,他也是才清楚,原来那位笑起来总是那么人畜无害的六殿下,竟然还有这一番模样。
他一直认为,自己因为密谍司的关系,所以对六殿下的了解,应该比旁人深刻得多了,但自己只是在第三层,人六殿下在第五层。
燕皇继续道:
“为何两任户部尚书都垮了,朕却没做声?因为户部尽是一群酒囊饭袋,朕下旨让户部抽走成玦手上的产业。
好嘛,
成玦手上真正的产业,户部那帮大人们一个都没发现,他们给朕做了什么?他们只是替朕拿来了一家烤鸭店!”
午间的风吹来,却没能让人感到燥热,魏忠河反而有一种森寒冰凉的感觉,这一对天家父子之间的关系,让他都有些害怕。
魏忠河甚至担心,担心下一刻,陛下就会下旨,让他率人去抓了何家人,直接在婚礼当日问斩。
因为他很了解这位他侍奉了这么多年的陛下,陛下的心,有时候真的冷得跟一块寒冰一样。
而今日,
婚礼虽然才刚刚开始,
但可以想见,
六殿下一反常态地高调,
等于是在当面锣对面鼓地向他的父皇宣告,你以往对我的打压,其实都没真正伤到我的根本。
这是当儿子的,在向他的父亲叫板。
然而,
很快,
陛下的话语忽然一变,
变得很愤怒,
变得无比愤怒,
变得令人难以想象的愤怒,
但这愤怒,
却不是对今日正面向自己宣告的儿子。
“魏忠河,你看见了没有,你看见了没有,朕是没说话,但朕就算是没说话,朝堂上下,上至宰辅下至普通官吏。
他们居然真的敢什么都不做,什么都敷衍,若不是成玦自己有本事挣这个场面,他们是真的敢让当朝皇子的大婚,办得冷冷清清比地方土绅都不如!
他们,是真的敢让天家威严扫地,让天家沦为笑话!
每日上朝,皆跪拜吾皇万岁的是他们;
奏疏前言,表赤胆忠心的也是他们;
但真正逮住一点机会,
想要骑在天家头顶上的,也是他们!
若是后世皇帝性格怯懦,权柄下放,
是不是,
就得看他们的脸色过日子了?”
……
感谢默林瑜同学的飘红。
因为作息崩的原因,强行调作息需要一个过程,原本这章要写一万五以上的,想将这一段全部写完,但从昨晚后半夜写到现在,就写到这么多,实在脑壳昏写不动了。
今天就这么多了,容龙踏实睡一觉醒来后再元气满满地写。故事要写得嗨,还是得思路和身体状态都很好时才行。
莫慌,抱紧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