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魏忠河身为大燕内宫司礼监掌印,执掌密谍司;
膝下别说干儿子了,就是那干孙子,都数不胜数,宫内小太监见着他,还得喊一声老祖宗。
但那位闵家主子,
却看不到自己今天的威风了。
忽然间,
魏忠河心下一凛,炼气口诀开始快速默念,强行压制住自己体内的这些外想。
随即,
有些后怕地抬头,发现陛下依旧背对着自己沉默着时,魏忠河心里才稍稍舒了一口气。
有些人,有些事儿,
主子能去怀旧,能去怀念,能去感伤,
但他们这做奴才的,要敢显露出丝毫,那就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
迎亲队伍过了百花街,来到了陆府门口。
陆府门口处,已然张灯结彩精心布置过一番。
同时,陆家男女老少全都站在外面,等候着队伍。
待得迎亲队伍过来的消息传进去后没多久,一身诰命服的老太君左手拄着拐,右手在一个丫鬟搀扶下,走了出来。
坐在马背上的姬成玦赶忙翻身下马,
走到老太君跟前跪下:
“阿奶,孙儿今日成亲了。”
老太君伸手摸了摸姬成玦的脸庞,道:
“小六子啊,这成了亲后,就真的是大人了,算是真正成人了,得顶天立地,不能再没有正形喽。”
“谢阿奶教诲,孙儿记得了。”
就在这时,站在门口台阶上的陆冰开口道;
“要娶我家闺女,可没那么容易。”
其话音刚落,
一众陆家子弟将对联、灯谜、等等全都铺陈开来,平民家办婚迎亲时可能会喝酒作弄些戏法刁难一下新郎官儿,但权贵之家,多少得讲究一点儿雅趣。
陆冰指了指身后的这些,笑道:
“答不完,可进不得我陆家的门。”
姬成玦点点头,脸上同样挂着笑意。
少顷,
一众身着官袍明显是刚刚告假的各部各门下年轻官老爷们走了出来,他们都是大燕国科举选拔出来的进士之才。
一时间,原本喧闹的场面忽然安静了下来。
因为先前的热闹,是商行掌柜们强行撑出来的热闹,并未有官面上的人物出现。
但眼下,这些人的出现,标志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已然流露。
就是陆冰,目光也是微微一凝。
有些事儿,其实朝堂大佬们已经通过当初户部尚书的倒台察觉了一些,但因为科举乃陛下钦定传世的国策,所以没人真的敢对这些人数还不是很多的进士出身官员们动手去调查。
但今日,不用调查了,因为他们已经自己主动走出来了。
数十名年轻官员对着姬成玦俯身长拜:
“吾等祝恩主新婚大吉,早生贵子!”
姬成玦不耐烦地挥挥手,
指了指前面,
道:
“别磨蹭了,先给孤答题去!”
…
魏忠河的呼吸,在此时都放缓了许多。
进士及第,
天子门生,
居然敢齐刷刷地出现,当众喊一位皇子恩主,这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魏忠河清楚,事情的性质,已经变了。
六殿下现在所展现出来的东西,已经不再仅仅满足经商有道,而是明明正正地昭告世人,他,姬成玦,在培养自己的亲信大臣,在扶持自己的羽翼,
他,
要夺嫡!
因为这些事,原本只有东宫才能名正言顺地做,其余皇子就算想暗中勾连一些大臣,也只敢偷偷摸摸的,哪可能这般直白?
魏忠河再次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燕皇,
他发现燕皇的手掌,在微微颤抖。
此时的燕皇,
目光微沉,
一波又一波太监不断奔跑来回,叙述着大婚现场正在发生的一幕一幕。
仿佛一种宿命的轮回,在今日重演。
当初的他,
曾切身体会过自己那位丈人,那个闵家的恐怖财力。
他们就是用银子铺路,用银子去勾连人脉,用银子去扶持官吏,银子,就像是江河之水浸没上来一般,填充到脚下地面上的所有缝隙。
只不过,
重演是重演,
轮回是轮回,
但昔日那种压力和深沉,已经不见了。
不是因为如今的他,已然是九五至尊,集权一身。
而是因为,
曾经那场大婚的主持者,
已经从闵家那位雄心勃勃的老家主,
变成了自己的儿子。
正在身旁的魏忠河还在谨小慎微地等待着陛下的暴怒时,
却忽然听到来自陛下的笑骂声:
“呵,这小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