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现在对各地驻军的粮饷,都不是足额发放的,这颖都里的百官以及下面更多的官吏,他们的俸禄,自然也不是足额。
但活人岂会被尿憋死,甭管是红紫黑蓝的官袍,只要是进了衙门的,别的可以不会,但捞钱捞好处,这是基本生存能力,不可或缺。
听到这个第三条,
郑伯爷笑了笑,
各地驻军那边,向来容易被军需官拿捏住,这不稀奇,况且,只要不打仗,大家总是能找到法子去补足的,但……
“孙家现在,还有能力在颖都这一块上下刀子么?”
孙有道点点头,没有丝毫颓丧,反而意气风发,
道:
“这次叛乱,牵扯其中者,不知凡几,事后清算,渎职者,更是茫茫一片,砍一批,贬一批,这官帽子,得落下来茫茫多。
值此更迭之际,多安排一些自己的人上去,以控制住大体局面。
再切这一刀时,
就容易得多了。”
一边站着的野人王在此时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呼,
眼前这个老头,
不愧是自己当年的对手!
野人王所震撼的,不是老人的手法,事实上,这种打压异己扶持亲信,是个人都会做,只是有些做得吃相难看,有人做了后你还觉得他公正不阿;
但眼前这个老人,
前一刻自家还被笼罩在谋逆大罪之中随时倾覆呢,
现在,
竟然直接将这次颖都叛乱当作一次契机,打算加以利用!
看似简单的视线切换,
却蕴含着一种真正的大气魄!
“伯爷,其实从去年开始,朝廷户部向这里运来的军需,运往雪海关的,都是贴了条儿的。”
贴条儿的意思就是,这批军需是上面有人盯着的,你们要吃,去吃其他的去,这一份,不准动。
要敢动,
行,
咱们来唠唠。
搁在郑伯爷熟悉的那个时空里,就是专款专用。
孙有道自然知道此时大燕户部是谁说了算,而那位,和眼前的这位伯爷又是什么关系。
但没必要在此时说透,因为他现在没这个资格。
“伯爷,如此一来,朝廷那边有人照拂,地方上,也有人为你所用,如此一来,雪海关,必然粮草充足。”
郑伯爷微微颔首,
这叫,
双管齐奶?
“伯爷,老朽也不说那些愿为走狗这类的话了,没啥意思,但老朽只一个心愿,不求儿孙大富大贵,只求他们能平稳传家。
老朽能为伯爷做的,应该还不止这么多,除此以外,其余的事儿,就请伯爷等着看吧,都是老朽的诚意。
孙瑛,会被禁足,关入家里密室,此生不得出门半步。
儿孙呢,
老朽就不帮着说什么话,拍什么胸脯了,他们普遍不争气,也很难为伯爷做什么。
老朽只能保证自个儿,
但凡多活一日,
就都一直感念着伯爷的活命之恩。
就如伯爷一开始所说的,想要故意找个茬来找老朽赔罪,好见见面,说说话。
老朽就原话奉还了,
就当孙家这次,也是故意找个茬,好搭上伯爷您的这条船。
不求船舱铺位,
在甲板上,留半张可以铺草席的地儿就成。”
郑伯爷站起身,
活动了几下筋骨,
打仗时还好,身子不矫情,
但平日里,他基本都是能躺就躺能靠就靠,刚和孙有道跪坐了一会儿,还真有些不爽利。
郑伯爷没说什么,
直接向厅堂外走去。
剑圣也站起来,他其实不知道这到底算是谈好了还是谈崩了?
难不成,还得回去考虑考虑?
但造反的事儿,能考虑么?
说不得今夜孙家人就全都被下死牢了。
但孙有道却坐着没动,也不询问郑伯爷的意思,只是又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自言自语道:
“今儿的大寿,过得有意思。”
剑圣看向野人王,野人王却只是对剑圣笑笑,做了个您请的动作。
笑话,
野人王可不敢在此时开口向剑圣解惑,而且还是当着孙有道的面!
这可是一只老狐狸,自己站在这里,他定然看不出什么,但自己多说些话出来,指不定就能被他瞧出身份来!
想不通,剑圣就不打算想了,起身,和野人王一起跟着郑凡走出了厅堂。
厅堂外的院子里,
孙良依旧跪伏在那儿,姿势都没变过。
孙瑛,则双手撑着地,躺在地上,听到动静时,转过头,看着走出来的郑伯爷。
郑伯爷面色平静,孙瑛无法辨别出来,自家老子,到底是谈好了还是谈崩了。
孙良在此时也抬起头,匆匆扫了一眼郑伯爷,马上就又低下了头,他脸上,满是泪痕和鼻涕。
别笑,
谁家刚刚还高高兴兴地给老父过着大寿转瞬间就要面临满门抄斩的局面,是人都会崩溃。
郑伯爷走到孙瑛跟前,
停住。
孙瑛抬着头,和郑伯爷对视着。
郑伯爷嘴里吐出两个字:
“低头。”
孙瑛张了张嘴,将头,低了下去。
“跪。”
孙瑛开口道:“瑛身有残疾,跪不了,还请伯爷………”
“那就五体投地。”
孙瑛扭头,看了一眼跪在身侧的弟弟,闭上眼,缓缓地将双手和双脚,以及自己的下颚,都贴在了地上。
“参见平野伯爷。”
郑伯爷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
开口道:
“孙家孙瑛提前密会本伯告发乱党,又与本伯里应外合将乱党一网打尽,使本伯得以一举肃清颖都妖氛,本伯会上书陛下,为你请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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