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南王并未侧头以最省事的方式去躲开,
而是整个人自貔貅背上升起,
剑自人下过,却忽然停住了。
倏然间,剑身一滞,停下了,而后,开始颤抖,像是要爆裂开。
那个位置,正好是先前靖南王坐在貔貅上脑袋的高度。
靖南侯一脚踩在剑身,
“轰!”
长剑被径直踩入地面。
剑身上先前的颤抖和将要爆裂的感觉没有了,只有一股又一股的鲜血溢出。
不远处,
一座民房的屋顶裂开,一名长须老者飞身而出,其人,脸上,有两道眉毛,二重眉。
他早就来了,
他来得,也最早,
但除了陈莲花外,没人知道他来了。
所以,陈莲花才在最后时刻,为了刺出这一剑,拼尽全力,不惜让自己,被一枪刺死。
因为他自信,自信于这柄提前做好手脚的剑,可以有机会,取了这位燕人南侯的命。
如果,
剑能够在那位南侯的头侧爆开的话。
但,
没有这个如果。
世人皆知,大燕南侯三品巅峰武夫,实力恐怖。
但真的鲜有人知,他其实还略会方外之术。
这里的略会,值得商榷,但田无镜本人,确实是认为,自己只是略会。
他真正所学的本事,是打仗,就是这武夫修为,
嗯,也是略会。
剑圣当初,就是在削靖南王肉身体魄的最后关头,被靖南王以术法强行封禁,最后不得不败走。
但剑圣虽然很快走出了失败的阴影,但他又没那个毛病,会到处跟人去说自己是如何如何败给田无镜的。
而知道这件事的人,真的不多。
郑伯爷是知道的,魔王们是知道的,李梁亭也是知道的,那位一直保护郡主的七叔,也是知道的。
但这些知道的人,他不会说出去。
因为,
一是他们本就不会被套出话的人,二是,这本就没什么说的必要。
三品巅峰武夫,才是靖南王实力的标配,至于那些术法,真的只是小打小闹,陶冶情操罢了。
虽然,江湖人,有一些风言风语,因为田无镜自灭满门那夜,田宅上方,出现了炼气士的波动。
但,那真的不算什么证据,也无法确切地证明什么。
此时,
郢都凤巢内卫衙门库房里,还存着这样一份档案。
那封档案,记录了一件事。
去岁,
郡主入雪海关,途中传闻遭受天断山脉内妖邪作祟,昏迷不醒。
后郡主马车被送到奉新城,似乎是想请靖南王出手解除。
但后来,郡主的马车又离开了奉新城,在颖都,找术士施法,再到回燕京城后,才完全复原。
凤巢内卫根据这则情报,认定燕国南侯是不同这些方外之术的,至多,也就懂一些皮毛。
否则,
你怎么解释那位南侯会对镇北侯府郡主的昏迷,选择见死不救?
这世上,
到底能有谁,能让南侯愿意对自己这位侄女儿见死不救?
只可惜,
剑圣不在这里,
否则若是见到此时一幕必然会发出大笑,剑圣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当初的自己就是被田无镜这一出给翻盘,眼下,居然还有个憨憨想用这种法子来暗算田无镜。
这种暗算,其实极为凶险,因为你在想着暗算人家时,除非对方完全没察觉,而一旦发觉,或者,一旦对方其实有能力运用相同的手段来反制你的话,
那真的就相当于是主动将自己的心脏,交托到了对方的手上。
二重眉飞上屋顶后,又再度想要施展轻功离开,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肚子,很胀很胀,他的表情,也很是痛苦,扭曲的表情让原本清晰的两道眉毛都近乎贴合到了一起。
田无镜抬起脚,
下方的剑身一颤,下意识地就想要飞离,但又在顷刻间被田无镜的气机所压制。
脚,
再度落下,
这次,
是真的发力了!
“咔嚓!”
剑,被踩成两段。
刚刚飞掠起来的二重眉,在半空中,肚子直接炸裂开,于空中,出现了一片飘散的血雾。
田无镜弯下腰,
伸手,
掸去了靴面上的尘土;
江湖,在田无镜眼里,一直只是凉菜,偶尔有些精致的,能上桌,看似入了席面,却永远无法取代主菜的地位。
不过,
郢都江湖的味道,还行,蛮开胃的。
田无镜没有再翻身坐到貔貅背上,
而是迈开步子,
沿着大道,向前走去。
踏平三大国,一统诸夏,是他自幼的夙愿,为此,他付出了太多,也牺牲了太多,更,失去了太多。
他现在,想要亲自走在这郢都的青砖石板上,去感知,去实打实地踩着,去丈量,这座被自己攻陷下来的皇都。
半辈子的苦,
只为了,
这片刻的甜。
随行自家王爷入城的靖南军骑士重整军列,将自家王爷护在中央。
一人行,
千军行,
自大道向南,行了好远。
大道两侧,一直安稳。
一路行进,也未免过于安静了一些,只能隐约听到孩子和女人压抑着的抽泣,仿佛这座都城的所有血性,在先前的城门口,就已经被那群江湖人士的死,给抽取得干干净净。
田无镜有些觉得不满意,
楚人向来重礼教,讲究复古;
先甭管自己到底是正客还是恶客,
好歹,
来者是客。
就这般清清冷冷地招待,有违楚人一向所自诩的待客之礼。
田无镜停下脚步,
他不满意,
很不满意,
平日里,他是个清冷的人,但却不喜欢这种冷清,特别是在此时;
只可惜,
最懂他的那位伯爷,不在这里,否则,不用自己开口,他就会主动地帮自己去催。
所以,
下一刻,
堂堂大燕靖南王,
就站在街口,
喊道:
“楚奴,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