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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天城,
原靖南侯府。
后宅里,没设暖房,没有四季如春花团锦簇的景象。
但其实,
这里曾栽种过很多花,很多很多的……杜鹃花。
其下面,也有过做开隔,本意,是打算也做成暖房的。
田无镜出身自田家,好日子,不是没过过。
只是,
现在这些都不需要了。
满园的萧索,才是此时最为应景的景象。
门槛上,
白发男子坐在那儿,
他不是坐在那儿两眼无神,
也不是在那里心怀抑郁,
他在那儿很认真地在看,
只是看的东西,
在寻常人眼里,
根本就瞧不见。
这不是臆想中的逃避,而是一种自我的沉浸。
或许,
将自己弄得潦草,将自己弄得凄凉,
将自己弄得任何人看你时都觉得你很悲伤的模样,
似乎是一种释放;
反而,
像现在这般,
才是真正的坚强。
不,
也不能用坚强,
因为他田无镜不是一直喜欢站着,
而是他,
早已忘记了跪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姿势。
侯府里,来了客。
这是一件很让人惊讶的事,因为当靖南王回到侯府里时,连宣旨的太监,都叫不动这扇大门。
颖都的五皇子被刺,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成亲王府不可能没派人过来通传历天城。
但他们自己也不认为,自己派去通传的人,能够进入那座侯府。
所以,他们同时向平西侯府也下了公函。
当然了,向燕京的公函,也必不可少。
侯府院子内,多出了一双布鞋,一个看起来和街面上力夫没什么区别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对着坐在门槛上的那位跪伏下去:
“王爷。”
田无镜收回自己的目光,像是在和人告别。
随即,
他的目光,
落在了这个男子身上。
即使是不止一次喊过“哥”的平西侯爷,
在面对靖南王时,都得恪守着一些规矩,这意味着,靖南王给人的压力,到底得有多么恐怖。
他曾击败过剑圣,
他还比剑圣,
身后多出了数十万铁骑!
“查到了么?”
“查到了,王爷。”
男子将怀中的一封信取了出来,放在了面前,随即,连磕三个头,没等吩咐,自行退下。
田无镜起身,
走过去,
将这封信捡起。
信封,是黑色的。
他没有打开,而是捏在了手里。
他拿着信,走向院子的西北角,走过拱门后,看见那头贴着墙壁匍匐在那里的貔貅。
他站在貔貅面前,
貔貅会意,张开了嘴。
田无镜将信,丢了进去。
伸手,
轻轻拍了拍貔貅的脑袋,貔貅的眼睛,开始泛红,喘起了粗气。
冥冥之中,坐骑和主人之间,是会有一种精神上的感应的。
貔貅感受到了自己主人身上,看似寻常,实则已经渐渐欲喷勃而出的愤怒。
阴沉的火山,恐怖的压抑;
田无镜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算是在笑吧;
下一刻,
貔貅再度匍匐了下去,不敢再表露丝毫情绪。
大燕的貔貅,其实活得,挺憋屈的;
看看楚国的“同类”,它们,被供奉得很高很高;
而在大燕,神兽只能沦为坐骑。
但,
谁叫大燕,猛人多呢。
田无镜又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又坐回到了门槛上,
他又看向了那个方向,
第一次出征雪原前,
她就坐在那里,落英缤纷处,大着肚子,手持针线,绣着肚兜。
她自嘲,
说郑凡的内子针线活,她这辈子就算是没拿过刀,也断然追不上的。
她又说,但这当亲娘的,没给自己的孩儿绣过一件衣服,还真不好意思说出去。
她还说,
等孩儿长大了,若是男孩儿,就让他跟着自己练刀。
蓦然间,
田无镜对着空无一人的凄清院子开口道;
“我们的孩儿会学刀的,但不是跟我学,他会跟郑凡学。
他的刀………”
田无镜仰起头,
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继续道:
“才是真正的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