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老六抬起头,再度看向那个右手侧最前端空荡荡的位置。
可惜了,
姓郑的被父皇喊出去调兵了,
没看见现在的这一幕。
姬老六这是段位高了,在普通人面前装逼,已经没爽感了。
随即,
姬老六又将目光投向太子,
太子此时也正好从上头看过来,兄弟俩,目光交错。
太子脸上,倒是露出了一种释然之态。
姬老六也没得意洋洋个什么劲儿,对视之后,又低下了头。
姬长望这个年长辈分高的总是近亲,比不得柔姑。
但这并不是太子的错,
不是说太子党硬要选这个一般人看起来城府很深但在大场面上来看依旧是废物点心的角色来进攻,太子党也并非没有能人。
而是因为,
这盘点心,
是姬成玦选的。
几十年前,
闵家家主先挖了个坑,
几十年后,太子就着这个坑,给姬老六再挖坑,
姬老六猜出了这个坑,再在这个坑的边缘,给太子也挖一个坑。
事实证明,
权谋,
无非就是我预判了你的预判的预判的预判……
打仗如是,
朝堂,亦如是。
当然,这并非是无解的,对于姬长望而言,最止损的方式就是自己提前就洞悉到事情发展的不对,像柔姑一样,牺牲自己让这不对劲的车轮,戛然而止。
很可惜,
姬老六选择他,就是因为清楚,他没这份魄力和胆识。
感谢自己爷爷和父亲的识人之明吧。
而整件事,最根本的地方就在于,陆冰。
陆冰,是自己父皇的人,姬老六昨晚亲自登门去找陆冰,其实就是透过陆冰,向自己父皇提前告密。
而父皇却坐看事态地发展,且父皇的手,也已经参与进了这一局中。
这样看来,
父皇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继续拉扯太子了吧?
明明是兄弟间的游戏,您一个长辈总是下场拉偏架,真的不合适的。
“姬长望。”
燕皇开口喊道。
“陛下……”
姬长望现在,被陆冰的一番话,震得如同一张“白纸”。
如果接下来,
燕皇问一句:
到底是谁指使的你?
那么,
姬长望大概也就全交代了。
参与过审讯的人都清楚,犯人的心理防线一旦崩溃,下面,其实就是简单地你问他答环节。
群臣们也在等待,等待那颗瓜被藤带出来的那一刻。
太子党的官员们,已经心如死灰。
但燕皇下一句却是:
“身为宗亲,图谋不轨,欲祸乱天家,其心可诛。”
燕皇双手撑着龙椅,
站起身来,
往前走了几步,
再伸手指着身后的龙椅,
厉声呵斥道:
“姬长望,你是先皇的兄弟,是朕的皇叔。”
这一刻,
跪伏在下面的姬成玦猛地攥紧了双拳,
一脸地不敢置信。
父皇一起头,他就瞬间明白了父皇的想法。
这就是父子,真正相像的父子。
但姬成玦心里,却翻涌出了滔天的不甘和委屈,
还是要那样么,
父皇,
你还是要那样么!
你怎么可以,你怎么能,我身上,到底是不是也流着你的血,我姬成玦,是不是个野种!
为什么到了现在,
为什么到了此时,
你竟然,
你还在,
你还是要……
是了,老四的兵,看进了皇宫;
姓郑的拿天子剑去调兵,也不可能调进来的是靖南军。
陆冰早早地拿下姬长望全家,没你的旨意,陆冰不可能提前动手。
你早就知晓了这一切,这我知道;
你也早就插手了这一切,这我也知道;
但我原以为,你是想稳住局面,
呵呵呵,
原来,
你还是要保他。
嫉妒的火焰,自姬成玦心底汹涌地燃烧着。
此时,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幕幕画面。
画面里,
年幼的自己,看着自己母妃挂在房梁上。
贤淑美丽的母妃,在那时,看起来,恐怖吓人,那是年幼的自己,对自己母亲,最后的印象;
画面里,
自己大口吃着饭菜,还将小七吃不下的,一起吃了,吃得很香甜,你一道旨意,将王府内的姬妾全部发送教坊司,自己还得一边继续狼吞虎咽一边笑着谢恩。
画面里,
自己在户部,殚精竭虑,废寝忘食,做好人,谁不会?学仁厚,谁不会?
古往今来,以仁厚著称的君王,哪个不是于国于家无半点用处的废物!
很难学么?
我为什么做这个恶人,我是买卖人,我可是比你们,谁都会做好人!
到了今天,
到了眼下,
亲爹,
爹!
燕皇则继续开口道:
“姬长望,朕知道你心里一直有怨气,一股子,积压了数十年怨气。
你恨先皇,
拿走了你的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