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这个圈儿里,所有人也都跟着沉默了。
造剑师虽然依旧处于不明觉厉的状态下,但他清楚,沉默之后,就将是……奖赏。
这一点,谢玉安先前和自己说话时,就提过了;
而且,自己的奖赏,确切地说独孤氏的奖赏,已经给了。
那么,
谢氏呢?
王爷开口道:
“划半个楚南,
谢氏,
建国吧。”
造剑师睁大了眼睛;
而谢玉安,在短暂的惊愕之后,马上跪伏下来,
道:
“王爷,谢氏不建国。”
“孤那大舅哥的楚国国主位子,等孤回去后,就由不得他继续坐下去了。”
大舅哥这一手背刺,玩儿得有点不地道了,已经突破了郑凡的底线;
搁以往,还好说说,可这次,他郑凡是带着儿子一起上路的。
王爷是女儿奴不假,可儿子吧,虽说不算是心头肉,但当父亲的,可不会允许谁,真的敢危害到自己的孩子。
谢玉安咽了口唾沫,
马上道:
“楚国主悖逆王爷,自当受讨!
我谢氏,
承蒙王爷赏识庇护,已承大幸;
不敢奢求天恩。”
王爷笑了,
道:
“总要个赏法。”
谢氏在楚南的影响力,非常之大,三分之一个楚南,几乎就是他谢氏的自留地;
当初郑凡为何不趁着上谷郡大胜继续对楚用兵?
原因很多,但其中有一条很重要的就是,怕自家这位大舅哥,带着国都和那朝廷,往楚南搬迁,让晋东和大燕的铁骑,不得不在泥沼里浸泡,面对绵绵无尽的糜烂局势。
而一旦楚南地头蛇谢氏决意彻底与旧楚割裂,那大舅哥……还能往哪里跑?
谢玉安先前的话,是应承下了对楚国国主秋后算账的事,但……却拒绝了建国。
“王爷尚未建国,我谢氏,我父子俩,如何敢僭越?
王爷若是想要提携谢氏,
谢氏所求……
只一颖都成亲王府。”
“成亲王府现在,只剩下一个王府了。”郑凡提醒道。
剪除其羽翼的,就是他郑凡本人。
“回王爷的话,富贵绵延,代代相传,已然大福。”
“罢了,罢了,王府就王府吧,孤代燕天子,允你谢氏一个世袭罔替实封王府,日后你谢氏,就继承熊氏传承于大夏之责,镇压山越,驯化其入诸夏。”
“臣,谢恩!”
谢玉安叩首。
这时,
锣鼓哨箭声再度响起;
这意味着,乾人这次,还要趁着黄昏天,再攻一次。
王爷笑了,
道:
“吃个火锅,火,乾人已经烧得再旺不过了,菜和肉,也都下得七七八八了。
锅,
已经沸腾……
是时候,
伸筷子了。”
“王爷英明,王爷神武,安,五体投地。”
上一次,谢玉安是楚军都督,被郑凡亲自击败于上谷郡;
这一次,谢玉安是全程站在郑凡身边,却亲眼目睹了,然后,又一次地被征服。
郑凡摆摆手,
道:
“这还真不是本王的后手,这些日子本王为何一直不露面,是因为本王懒得在你们面前装,不懂装懂,其实挺煎熬的。”
“王爷,您又……”
“真不是自谦,不是你爹传信,我也不清楚,破局的位置,从何处来。”
“这……怎么可能……”
“呵呵呵。”
王爷伸手,拍了拍谢玉安的肩膀,道:
“所以说,莫要小觑这天下英雄啊。
想当年,本王率一支孤军,千里渗入野楚联军之后,夺下雪海关,再咬着牙死守;
本该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可偏偏,本王那时心里,还真不怎么慌,反而很踏实。”
心里有底儿,肯定那位能看清楚局势,也笃定,那位能打破这局势。
谢玉安开口道:“那是因为,当时有靖南王。”
“对。”
“可现如今靖南王爷他不在了……”
“可在孤身边,一直有一个人,从一开始,
就,
不逊靖南王。”
……
蜿蜒的山道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牵着马的骑士,以及那后方,分明是地方上山越人被组织起来的输送军需的队伍。
金术可摘下自己的头盔,很是纳罕道:
“大将军,本以为这山路难走,要多花费些时日;
谁成想,
这山路山道,竟然被休整得这般平顺,且每个临时营寨,都搭建得如此合事宜,且如此宽敞。
最重要的是,每个营寨里,还安置了粮食草药等军需。
先前谢渚阳是作咱王爷先锋军开路的,但真没料到,这路,能修得如此踏实严谨,也得亏了他,我军才能在这里,不被耽搁。”
“金术可。”
“末将在。”
“你就没想过,那谢渚阳,可能早有预料,故而,早有了安排。”
“可是大将军您明明说,王爷是派您去兰阳城的,并未对您做其他吩咐,既然连王爷都没有吩咐,那谢渚阳又如何会……”
“你金术可当年看城门时,谁又能想到,你日后能成为大燕摄政王的左膀右臂?
切莫,小觑这天下英雄。
至于说王爷对我的安排……
不是因为王爷忘记了和疏忽了,
而是因为王爷清楚,
本就没必要对我做出过多的安排。”
“大将军对王爷忠心耿耿,末将佩服。”
梁程摇摇头,
道:
“擅改王令,自主调兵,在别人眼里,是大忌,哪怕有功,其实仍是大过,也很难有好下场;
只不过,
咱们王爷清楚,
你金术可,或许能造反;
可我,
却绝不会造他的反。”
说着话,
两位晋东军中两大将军,走上了山巅,过了这山,接下来,就是乾国乾江以东的大平原了。
梁程站在那里,
看着前方雾蒙蒙被笼罩着的一片,
闭上了眼,
这位一向习惯于冷冰冰的大僵尸,
在此刻难得的动了容,
甚至情不自禁地感慨道:
“等了这么久,
终于,
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