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房坐了好一会,阮红瑛情绪才缓过来。
简然走了,把地方留给母女俩单独说话。
简澄从前觉得阮红瑛并不在乎她,只是尽一个母亲该尽的义务。起初和她相认的时候,简澄也是抱过很大期待的,她想以后她也会是一个有妈妈的孩子,能每天吃到妈妈亲手做的饭,和妈妈一起住在一个不大却温馨的家里,她再也不用羡慕别人,过去十几年的缺憾,终于全都得到了弥补。
可现实和她以为的并不一样。
阮红瑛是个性格独立的女人,事业心强,总是要加班。平时都是她一个人在家,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总是在半夜才能听到阮红瑛回家的声音,或者有时候,彻夜不归。
相认后,她几乎没吃过妈妈做的饭,和妈妈见面的次数都很少,甚至在两人见面不多的情况下,也没接到过什么关心的电话。
这样的日子好像和之前并没有差别,而因为曾经抱有的期待,让她心里更觉得失望和难过。
直到刚刚在走廊里,看着那个女人卸下一身骄傲苦苦哀求的模样,说她什么都愿意做,只要能保住女儿的命,她似乎就明白了。
就算她的妈妈和别人的妈妈不一样,不会和她那么亲热,不会天天叫她宝贝,做饭给她吃,不会温柔体贴,也不善言辞,总是扔下她一个人去工作去加班,可是她也是爱她的。
可以为孩子付出一切,这点所有的妈妈都一样。
阮红瑛擦干净泪,平静下来后似乎有点局促,不知道站着好还是坐着好,不知道手该往哪摆,眼睛该往哪看,最后还是站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水壶:“澄澄渴了吧?妈妈给你倒点水喝。”
说完倒了一杯递给她。
简澄有些迟疑地伸手接过,“谢谢妈妈。”
阮红瑛看着她,脸上笑容可掬。
过了一会儿见她还呆呆握着杯子,问:“你怎么不喝啊?”
“妈妈。”简澄抿抿唇,说,“我刚做完手术,要喝温的。”
壶里的水已经凉了,比她指尖还要凉。
“啊,是这样吗。”阮红瑛连忙接过她手里的杯子,十分抱歉地说,“对不起啊,妈妈再烧一壶。”
简澄忍不住勾了下唇,提醒她:“外面走廊有直饮机,可以出热水的。”
“好。”
没多久,阮红瑛端了杯热水回来,简澄接过杯子抿了口。
母女俩一时间都没说话,病房里静得针落可闻。
直到阮红瑛看见简澄动了动屁股,紧张地问:“是哪儿不舒服吗?”
“坐久了,屁股有点疼。”简澄说,“想躺下。”
“好。”阮红瑛连忙给她把床板降下来。
简澄平躺在白色病床上,被角让阮红瑛掖得死死的,只露出一个脑袋,看上去小小的一团,脸色还有点苍白。
她缓缓地从被子侧面伸出一只手,小声唤:“妈妈。”
“手别拿出来,会着凉的。”阮红瑛说着要再给她盖上,可见她攥着手指很坚持,才似是想起来什么,握住她那只软嫩的小手。
妈妈的手掌暖暖的,比被窝里还要暖和。
“对不起,澄澄。”阮红瑛叹了一声,低着头,语速缓慢地说,“妈妈的确这十几年一个人过惯了,自从和你爸离婚后,也不太会照顾人。我不知道怎么当好你的妈妈,可能做得让你不满意,但还是希望你能给妈妈一个机会。”
简澄吸了吸鼻子,咽下一口咸咸的东西,鼻尖发酸发胀。
“我会学着当一个称职的妈妈。”阮红瑛握着她的手,笑了笑,“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简澄点点头,一串眼泪顺着太阳穴流下去,打湿了额角的头发。
阮红瑛用手背帮她擦了擦,温柔道:“睡觉吧,妈妈在这儿陪着你。”
“嗯。”
第二天早上,周宸明过来查房。
那会儿简澄正在吃阮红瑛给她买的早餐,皮蛋瘦肉粥,穿着白大褂的英俊大叔一进门,屋里气场顿时就不一样。
周宸明此人,算是颠覆了简澄对于中年大叔的印象,除了电影明星,她很难想象一个普通男人四十多岁,是怎么保养得这么好的。身材一绝,气质一绝,除了眼尾无法避免地被岁月刻下的些许痕迹,根本看不出是奔五的男人。
他老婆得多幸福啊,每天看着这赏心悦目的模样,都能益寿延年。
简澄不禁感叹道。
周宸明问了简澄一些话,又大致嘱咐她一些注意事项,像父亲一样的温柔亲和。都说普外科的周主任不仅医术高明,还没架子,果然名不虚传。
简澄做完手术三五天就能出院,可阮红瑛太紧张她,硬让她住满一周再回去,这几天也请了假在医院陪床。简澄便和周寂川发了消息,让他暂时别过来。
直到她出院那天,阮红瑛终于因为一起重大案件的收尾,必须得回到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