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溯开门坐上去,把书给她,“是这几本吗。”
路知宜边点头边问,“怎么去那么久?”
程溯发动汽车,随意应她:“接了个电话,说得有点久。”
路知宜翻书的动作微微一滞,很快又恢复如常,轻轻道了声:“噢。”
十分钟后,两人来到钻豪。程溯把路知宜送到办公室后,就和胡晓宇他们几个开始了晚上的第一波巡店。
只是林君娅的那一番话,实在让他无法平静。
别的都算了,程溯没想到原来梁美岚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一直以为梁美岚是从福利院收养的他,一直以为他们从前没有任何关系。
原来梁美岚什么都知道。
那这么多年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程溯没有办法理解,更想不通。
他心里烦,又不能在路知宜面前表现,万一这件事让她知道了,只会让她胡思乱想。
巡完店,程溯独自去了一处空旷的天台,看着这个生活了20多年的城市,一夜之间莫名变得有些陌生。
打火机的火点亮又灭,灭了又点,就这样在无人的天台想了很久,程溯最后决定——
给梁美岚打电话。
程溯并不在意自己还有什么亲人,更不可能因为林君娅一句要他回去就回去。
但林君娅那句“你没有选择”却又好像对应上了梁美岚下午说的那句意味不明的话。
程溯明白梁美岚一定知道些什么,他想问个清楚。
只是手机才拿出来,还没拨通号码,路知宜的电话却提前打了进来,女孩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知所措的哭腔,“你在哪?我爸爸出事了……”
-
路知宜两分钟前接到一个陌生来电,原本不想接,但觉得号码眼熟,最后还是接了。
她也庆幸接了。
是秦霄南给她打来的电话,告诉她:“你爸今天下午急性胰腺炎入院,现在还在抢救,你真的不来看一眼吗。”
听到消息的路知宜差点没站稳,她忘了自己是怎么冷静地问他要了医院的地址,还说了声谢谢。直到打给程溯,听到他的声音,内心的慌乱才无法控制地倾泻而出。
赶往医院的路上,路知宜一直没说话,窗外不断后退的灯光映着她没有表情的脸,下午那个还在秋千上笑的人现在突然就好像被抽走了魂,没有生机地坐在那,一言不发。
程溯不知道说什么,这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很苍白,他只能轻轻握着路知宜的手,只能这样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还有他在。
路知宜似乎感应到他的用意,转身看了他一眼,眼睛红红的,“程溯,我怕。”
“别怕。”程溯把她的手握得更紧,车也开得更快,“一定没事。”
路知宜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原来人真的当快要失去的时候才会恐慌,才会将过去遗失的那些记忆一点点捡回脑海里。
路知宜记起小时候路弘教她写字,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的教。
记起他教她骑车,他扶着车尾在身后叫“知宜啊,看前面,别看爸爸,对,就这样一直往前,哎哟我的宝贝可太棒了。”
记起她父亲节送他礼物时,他高兴得随身带,见谁都拿出来炫耀说是女儿给的礼物,明明只是一张普通的剪纸贴画。
那些父女间温馨的回忆,都伴随着长大后的分离,重组家庭的无奈而一一消失。
而他们最终竟走到要断绝关系的地步。
路知宜哽咽嗓子问程溯,“我是不是太不懂事了。”
“当然不是。”程溯不断揉着她的手,“这些不能怪你,而且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先去看看再说好不好。”
车很快开到了医院,但大晚上的门口竟然堵了一条长队,说是里面的停车位满了,大家都在排队等位置。
程溯马上打开车门对路知宜说:“你先去,我停好车就来找你。”
“好。”
路知宜下车,飞快地朝医院里面跑过去。
按照秦霄南给的地址,路知宜一路打听到了急诊手术四楼。
刚从电梯出来她就看到微微挺着小腹的江映月和家里的司机,路弘的秘书三个人站在手术室门口。
“阿姨,”路知宜慌张跑过去,抓住她的袖子,“我爸怎么样了?”
江映月好像存了一肚子气,见到路知宜后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
“怎么样?还不是拜你这个好女儿所赐,你再气气他呀?多气几下早点送他去见阎王不是更好?何必还在这受苦呢?你不是跟野男人跑了吗?回来干什么?现在来装好人了,怎么,知道你爸可能不行了,赶紧回来拿你的那一份是吗?”
那些讽刺的话路知宜没听进去,满耳只听到她说的那句——“你爸可能不行了”
仿佛晴天霹雳,路知宜整个人几乎快瘫软下去。
路弘的秘书皱眉,有些不悦:“太太,现在路总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您拿小姐撒气没有任何意义。”
江映月却恍若未闻,继续道:“我可告诉你,你爸说了要跟你断绝关系,你一毛钱都拿不到,你也别在我面前出现,赶紧走——”
江映月伸手去推路知宜,不远处安全出口的暗处,秦霄南身体一紧,想要上前帮忙,却见一道身影忽然很快地走过去,挡在路知宜身前,抓住了江映月的胳膊。
……是程溯。
是她喜欢的人。
秦霄南顿了顿,已经迈出来的腿又退了回去。
他最后看了两眼,知道自己再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转身下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