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
因宝忆生母亡故,苏氏便全权主理及笄一事,邀周夫人为正宾,为宝忆加笄赐字。
偌大的院中,清风徐徐,碧空如洗,早已摆放出来的时令花卉争相斗艳,池中红鲤时不时跃出水面。
清早时候,各院便都准备好,如今都在席上等着观礼。
久病初愈的栖香阁李姨娘,人清瘦许多,她其实天生不易长胖,故而瘦下来后脸颊有些突兀,便显得人刻薄。姜昭站在身后,右手边是长兄姜锦聪。
下手位便是温婉绵软的顾姨娘,一双女儿姜晗和姜兰如数随她,生的娇柔可人,说话跟春日的水,轻风一吹,泛起层层涟漪。
姜越与苏氏迎宾,请的都是平素关系好的官僚女眷,周夫人携三子进门后,院内引起不小波动。
作为正宾,周夫人今日穿的格外隆重,赭红色对襟绣如意金线纹长褙子,配上梳理端正簪着凤簪的发髻,雍容不失华贵。
姜昭问礼后,与李姨娘回到座位上,酸道:“当初我及笄,寒碜的要命,姜宝忆怎跟姜瑶一般摆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正经嫡小姐,苏氏做样子给谁看,装!”
李姨娘觑了眼,小声道:“知道她做样子,你气什么!竟叫人看笑话,有这等心思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讨好你父亲,一个个待嫁闺中,难道都得等着姜瑶嫁出去才说亲?
你可美貌才情哪里比姜瑶差,憋屈在咱们栖香阁还有脸说人,还有你哥哥,老大不小了,该收收心思娶妻了,整日混迹青楼,当我不知道是怎的!”
姜锦聪撇嘴,不以为然:“母亲明明再说妹妹,别牵连无辜人。”
气的李姨娘暗暗掐着手心。
她的两个孩子,心气高,却没甚脑子,碎嘴又喜欢争强好胜,多年来什么便宜都没讨到,屡败屡战,从不反思自己缺漏。
她歌姬出身,能哄得老爷高兴已经实属不容易,哪还有多余手段给儿女挑选好人家,被苏氏拿捏的死死,偏上面又倒了,战战兢兢不说,每回见了苏氏,就跟耗子见了猫,再嚣张不起来。
李姨娘叹了口气,旁边顾姨娘素手剥着果子,抬头冲她柔柔笑着,那笑容看了便心烦。
绵里藏针的东西!
正生着气,姜越俯身冲着顾姨娘说了句什么,她笑的越发矫情,还伸手给姜越理了理衣领,一副贤妻良母的架势。
当年的落魄户,仗着舞文弄墨的本领勾的老爷流连忘返,表面上乖顺,实则心思歹毒,比苏氏更难对付。
李姨娘今日尤其不爽利,喝了口茶,抬头看见垂花门处,游廊尽头,有一嫣粉色身影翩迁而至。
她蹙了蹙眉头,才发现,原来碧蘅院的小丫头,出落的如此俊俏好看了。
及笄礼三加三拜,周夫人作为主宾,姜瑶为赞者,手托盛有木梳的匣子站在周夫人身侧。
姜瑶眉眼生辉,走上前凑到姜宝忆耳边小声道:“妹妹长大了,明日也可议亲了。”
姜宝忆小脸绯红,乖巧的低下头,任由姜瑶解开她的发髻,轻轻用梳子梳理,柔软乌黑的长发如浓密的水草一般,迎着光,碎碎生彩。
周启所处位置,恰能看见她白净的小脸,垂下的睫毛,红唇微张,灵动而又妩媚。
梳发后,由人引领与周夫人去往房间更换素衣襦裙。
周夫人莞尔端详,朗声说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
吟颂完祝辞,周夫人为姜宝忆梳头加笄,继而宝忆跪拜外祖母,舅舅姜越舅母苏氏,以谢养育之恩。
老夫人彭氏虽年迈却精神康健,端坐在圈椅中望着下手跪拜的外孙女,脑中不由浮现出当年女儿姜雪加笄的场面,她眼眸昏花,抬袖状若无意的拭去眼泪。
姜瑶重新捧来装有珠钗发簪的匣子,周夫人从中取出一枚白玉凤头簪,来到宝忆面前,女孩微弯下身,听见周夫人再送祝辞:“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
言罢,取下宝忆发笄,整理发丝后,为宝忆簪上白玉凤头簪,姜瑶上前一步,帮忙整理簪容。
周夫人与姜瑶向宝忆作揖,宝忆低头,折返东房,更换天青色曲裾深衣,缓缓走出后,面朝周夫人,行拜礼。
周启在旁看着,看她眉眼如画,仿若稚嫩少女一夜之间成长绽放,一举一动皆是稳重端庄,不似素日里她无拘无束的模样。
宝忆想着舅母嘱咐好的规矩,绕到一侧向东而坐,周夫人净手携钗冠上前,再颂“以岁之正,以月之令.....”拔下白玉凤头簪,为宝忆加钗冠,起身后,立于一旁。姜瑶为宝忆正冠后,宝忆随人去东房再度更换与钗冠相配之大袖长裙礼服。
繁复华丽的衣裳勾出纤细的身影,她端着双手,面朝宾客,再次行礼。
周临捣了下周启的胳膊:“大哥,我怎么觉得母亲笑的过于高兴了呢?你瞧瞧她,你行冠礼时她就这幅模样。”
周启顺势瞥了眼,轻声道:“日后你自然明白。”
经过置醴,醮子礼后,周夫人便要为宝忆赠字。
昨夜母亲特意去书房询问过周启,借着为宝忆选字的名头,实则是想把机会送给儿子,周启提前一月便开始为她取字,故而周夫人过去时,他径直拿出选好的小字,托母亲赠与宝忆。
“妙妙。”
“多谢夫人赐字。”姜宝忆行礼后,聆训作揖答谢,礼成。
宾客由姜越与苏氏指引去往前厅,男女不分席。
虽是初夏,穿着如此复杂的衣裳难免浑身是汗,姜宝忆去碧蘅院换了一身清爽的天青色襦裙,外面罩了件对襟长褙子,余嬷嬷给她簪上重瓣海棠白玉簪,便与她一块儿去往前厅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