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树元脸色依旧如冰霜般冷漠,他冷冷地盯着萧氏,过了好一会才开口:“如今,一切都如你所愿了吧。”
说完,他便跨过门槛,头也不回地离去。
萧氏看着他一步步离去的背影,突然身子一软,便要倒下。
“娘,”谢清溪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轻轻叫了一声,在假寐中的萧氏勉强睁开眼睛,她冲着谢清溪淡淡了笑了下。
萧氏有些心疼地说道:“娘不是说过,让你早些回去歇息的,不用在这里陪着我。”
“我不要,”谢清溪说道,她起身指挥着旁边的秋水将萧氏扶了起来,自己赶紧将她枕着的枕头垫起来。待她放好枕头,秋水便慢慢扶着萧氏靠在后头。
“这样还舒服吗?”谢清溪盯着萧氏的脸关切地问道。
萧氏点了点头,脸色依旧苍白可面色却露出些许喜色,她道:“舒服,我的溪儿弄的自然舒服。”
“药已经熬好了,该吃药了,”谢清溪先前叫醒她,便是想喂她吃药的。
谢清溪端起药碗,小心地吹了吹还冒着热气的汤面,小口小口呼气的模样让萧氏看的既心酸又高兴。
她的小清溪好像一天之间就长大了,她那日晕倒。原以为会将她吓得不轻,可谁知她不仅没哭,反而镇定地指挥婆子将萧氏扶到内室中,又派人去请了大夫过来。一直到谢清骏过来的时候,她都那么的镇定。
“烫吗?”谢清溪小心翼翼地给萧氏喂了一口后,认真地问道。
萧氏笑着摇头,说道:“一点都不烫,这些事情还是让丫鬟们来吧。你每日都要上学堂,别累了。”
“我已经同成先生请假了,母亲生病了,我作为女儿自然也该随侍身边,”谢清溪认真地说道,接着又给萧氏喂了一口汤药。
那日大夫来了,替萧氏把脉后也只是说道,夫人劳累过度又一时急怒攻心,这才会晕倒。可是谢清溪看着她娘躺在床上都养了好几日了,脸色倒是比先前好多了,只是人都还是乏力无劲。
“好了,我不过是累了些,再躺几日便好了。你可不能耽误了功课,”萧氏一片慈母心,忍不住说道。
谢清溪点头,却没有说话。
自从谢明岚没回来后,因着爹爹发了那样的狠话,江姨娘不知是念着谢明芳还是真的怕了,如今也在院子里老实待着并不敢闹了。
不过她还是请了自家的嫂子邱氏过来,让她赶紧去西鸣寺去,谢明岚就在附近的庵堂里住着。也不知邱氏去了没,反正她后头又进来一回后,江氏便再也不敢闹腾了。
因着谢清骏给谢清溪请了一位成先生,所以谢清溪回来后,便再也没同其他姑娘一起上过学。如今白先生的学生就只有两位,谢明贞过来的时候,同谢清溪悄悄地说,如今就连明芳都老实了许多。
萧氏虽不让谢清溪在她跟前伺候着,可是谢清溪却是个执拗的性子。如今萧氏的吃饭喝药,她是一点不假借旁人之手,通通都是自己来过。
就连萧氏歇息了,她都要在旁边坐着陪她。
这么几天下来,就连谢清溪自己照镜子的时候,都觉得脸颊瘦了一圈。她从寺中回来当天,萧氏就说她消瘦了,如今又连着伺奉萧氏,那小脸尖的让人心疼。
谢清骏当然也过来,不过他到底是男子,又这般大,即便是母亲的房中也不好久待。至于其他两个,别说是萧氏不允许,就连谢清骏都不许他们耽误了学业,除了下学后被允许过来陪会。
萧氏因着谢树元的那句话,心头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她嫁入谢家这么多年,同他夫妻十七载,到头来终究是坏了夫妻情分。
可是一看见谢清溪这日益消瘦的脸颊,萧氏自然是心疼万分。于是这药喝的下去,就连饭都比先前多吃了半碗,没过几日就能扶着丫鬟的手下床走几步了。
“成先生,我大哥哥若是知道是你教我这法子,只怕要生你的气吧,”谢清溪托着腮帮子,看着成是非在书桌前挥毫泼墨的样子。???c0
成是非转头看了眼谢清溪,突然叹道:“果真是好人没好报,我听清骏说,令堂如今都已经能下床呢。可不是比前几日好多了。”
“那还得先生出的好主意呢,”谢清溪呵呵地说道。
“不用谢,我听说你手里有一盒江正所制的墨锭,拿两块给我就行,”成是非看了眼所写的字,有些不满意地摇头。
谢清溪微微长大嘴,她那盒墨还是她爹给她的,到如今她自己可是一锭都没舍得用呢,一盒也就才六块。这位倒是好,张嘴就要两块呢。
不过若无成是非教的法子,她娘估计这几日还躺在床上呢。女人啊,为母则强,果真是一点都不假。
萧氏病倒,她虽表现坚强,没象往常那般哭哭啼啼,可到底还是难过的很。如今这年代,可不象她所在的时代,现在是劳累过度,万一积劳成疾。
谢清溪想都不敢想这事,结果成是非就教她一招。你只管在你娘跟前死命尽孝,最好就是你娘没醒来你就在跟前守着,她喝药你亲自喂,她吃饭你也喂她,她要是吃不下你也难过地吃不下,最好能自己瘦的跟根豆芽菜一样。
于是谢清溪还没瘦成豆芽菜呢,萧氏就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虽然这法子略有些不人道,不过为了她娘的身子,她自然是豁出去了。于是在她苦肉计兼真实情感的流露下,她娘迅速地恢复了。
不过让她伤心的是,不管是谢清骏去说还是谢清溪去请,谢树元除了让人送了两支人参过来,就再也没来过萧氏院子中。这几日他独自住在前院的书房里头,摆出一副谁都不要来打扰我的架势。
于是,谢家进入一个全所未有的冰冻时期。
“林师傅最近也不知去哪里了,”谢清溪托着腮看着外面的天气,如今已经临近冬日了,转眼又要到年末了。
成是非突然笑了一下,睨了她一眼问道:“可见远香近臭这话是一点都没错,如今我日日杵在这里,六姑娘可是一点都挂念成先生的好啊。”
“好了,成先生,那两块墨我下午便让丫鬟送过来,”谢清溪说道。
成是非突然放下手中的毛笔,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既然夫人这病已经大好,那今日咱们就来下两盘棋,让先生我看看,你这棋艺可有退步?”
谢清溪:“……”
萧氏身子还没完全,不过苏州府却发生了一件大事。文渊阁大学士杜均从京城致仕了,因他乃是苏州府人士,近日全家返回苏州了。
这位杜均杜先生此人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仅涉猎广泛而且著作颇丰,在京城时更是当过诸位皇子的师傅,在当今也算是数得上的大家。若不是因为年纪大了,就算是皇帝都舍不得他致仕。
杜均曾担任过礼部尚书,主持过好几届春闱。要知道但凡参加过杜均主持过的会试的学子,只要是榜上有名的都要尊称杜均为一声座师。是以说杜均乃是桃李满天下真真是一点都没错。
如今杜均回到苏州,这苏州学子莫不兴奋,甚至不少胆大拿着自己所作的文章上门求教。
自古江南多灵秀,而江南考生中进士者也为天下之最。杜均素来是个爱才的,对于这些胆大求教的学子倒也没多为难,反而让家丁收了投递的文章。
而头一位受到杜均接见的就是今科乡试的解元胡闵,这个胡闵不过二十弱龄便得了解元,本就是凤毛麟角的人物。本来人人称颂,偏偏后头传出一个消息,苏州布政使谢大人的长子以十六岁得了直隶解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