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Chapter25

那是理化步青云不经意提起的,比对“谢桥”和许辞头发dna的人,恰恰也是齐主任。

祁臧何其敏锐,立刻发现这里面或许有某种隐秘的关联。

他看向许辞:“所以你有意去那种场所,是在查什么吗?可以告诉我吗?有我帮得上忙的吗?”

祁臧这个人……也实在是太聪明了。

许辞下意识皱眉,却也只得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

看来是不能说了。

祁臧看他半晌,终究没再追问,只轻咳一声,道:“没什么。送你回家?”

许辞看着他没说话。

“还有事想请教你。关于清丰集团的。”

许辞脚步果然一顿,随即道:“行吧。那就麻烦你送我回迷醉ktv。”

祁臧:“诶?”

许辞皱眉:“又想什么呢?我车在那里而已。”

“不是……我没想什么!我这就送你。别生气!”

“…………?”

街灯整齐排列,远远看去像星做的海。

越野车穿过夜晚的灯海,祁臧时不时侧头望一眼副驾驶座没有什么表情的许辞,感觉星光全都映在了他的眼底,透着亘古而来的寂寞与寒凉。

“你说想问清丰集团的事。”半晌,许辞侧过头来,看向祁臧,“你想问什么?”

“我们队有个小孩儿想买清丰制药的股票,你觉得靠谱吗?”

许辞果断:“让他别买。”

祁臧问:“那个什么老年痴呆的药不靠谱?”

“不清楚。我只是不建议买股票。”许辞道,“大盘最近不好。”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车很快重新开到了迷醉ktv。

几个小时前还灯火酒绿的场所现在已漆黑一片。

地下车库里也没有什么车,祁臧按许辞的指示将车停在了他的车附近,解了锁,看着许辞解安全带,把手放上了把手,即将推开车门。

在车门即将推开之际,祁臧叫住他:“等等——”

“嗯?”许辞回过头再看向他,“什么事?”

祁臧:“明天请你吃饭,当赔罪,行不行?”

“请我吃什么?”

“反正不是老干妈炒饭。”

许辞淡淡一笑:“下周日吧。我明天要加班。”

祁臧朝他挥挥手:“好。那到时候再约。”

许辞:“嗯。”

·

时间走至下周三。

从周一到周三,祁臧都在队里打听一件事——锦宁市哪家餐馆靠谱。

最懂哪里有美食的人是柏姝薇,不过她每日提的无数方案都被祁臧打回去了。

“老大,你这什么情况啊这么龟毛?”

“我旁听了一耳朵,柏姝薇找的餐厅都很有意思,你怎么还不满意?你这是要跟谁约会?”

“嘶……荣副局又给你攒了相亲局?可之前没见你这么上心啊!”

“和朋友吃饭而已!没事别瞎脑补!”

祁臧以一敌众果断呛了回去,“赶紧帮我想,谁被选中了,我送那个餐厅的券!没券的话,我再单独请他一次!”

宫念慈正好来他们办公室送文件,听见这话后问了祁臧找什么餐厅。在听了祁臧要求后,她果断给他发了个链接。

“这家不错。很有情调。”

祁臧点开来看,从装修风格到菜式,果然哪儿哪儿都满意。“多谢,就它了!回头我请你去这里再吃一顿!”

“不用了。这是我前夫给我求婚的地方,锦宁市最适合情侣约会的餐厅排行榜第一名。”宫念慈微笑着祁臧,“你绝对有情况!”

宫念慈一句话激起千层浪,办公室里的人全都看起了祁臧的热闹。

幸好荣勇发来的一条消息解救了他。

以副局长召唤为理由,他赶紧跑了。

风风火火跑出去,去到荣勇办公室门口的时候,祁臧却忽然收起笑容,变得有些严肃。

他能猜到荣勇找自己什么事。

这周日祁臧特意去了荣勇家拜访,把他和师母哄开心了,就开始打听分尸案的后续,以及和当年的什么大案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分尸案和袁小兵枪击案尽管已转给了省厅,但事情闹这么大,就算不触及核心的机密,市局的人也多少应该了解一些内情,这样才好提前做好防范。

如此,就算祁臧不开口,于情于理,荣勇本来也打算着跑一趟省厅了解情况。

临别时祁臧提醒他:“师父,还有一事儿,别忘了。”

荣勇:“你那个叫、叫许辞的同学的事儿?”

“是。你也见过他的。大三寒假实习我俩就在市局。”

“嗯,我是记得他。他脑子活络,破案的时候总能想到常人想不到的角度。不过嘛……这孩子实在有些让人看不透。他心事很重啊。”

“先甭管他心事重不重。他的失踪确实很蹊跷。我跟他同窗那么多年……就不求追究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总该知道他是死是活。”

“嗯,放心吧。我一并打听着。”

此时此刻,猜测着荣勇已打听出了眉目,副局长办公室里,祁臧难得没有吊儿郎当,而是在办公室里正襟危坐。

果然,他听到荣勇问:“分尸案这件事好像跟老k的人有关……你听说过这个人吗?”

老k,真名桂大军,至今被挂在通缉名单上,曾犯下无数恶性案件,祁臧自然是知道这个人的。

祁臧点头,荣勇又道:“老k这些年来跟老鼠一样流窜于东南亚各地,愣是没被抓住……跟个滑泥鳅似的,关键时刻总能溜掉。”

祁臧实在有些不解:“可老k的案子到底为什么在咱们内部这么讳莫如深?他是犯了什么不可说的惊天大案了?”

荣勇眼里滑过了近年来少见的锋利。“这件事……居然还真跟你想打听的那个许辞有关。”

祁臧登时就坐直了。“许辞?什么情况?”

“老k这个人之前在锦宁市的时候,就跟东南亚那边的犯罪团伙有往来,偷渡逃到东南亚一带后,直接加入那边……后来自己成了老大,发展了一个被称为四色花的组织。保镖、杀人、绑架、器官血液买卖、人口买卖……他们什么都干。”

荣勇抓了一把没剩几根的头发,看向祁臧,又道:“八年前,中国警方联合缅甸警方,有一场针对毒枭牟伊尔的抓捕行动。收到消息,牟伊尔的妻女会由四色花负责护送转移。

“好不容易得到了跟老k有关的消息,咱们云海省省厅自然派了人过去,与缅甸警方共同实施抓捕行动。派出去的人中……有一个就是许辞。”

八年前,许辞不过才刚刚毕业。

——当年他的不告而别,果然是因为机密任务?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祁臧立刻追问。

“这你可问到我了。”荣勇摊手,“过程我完全不知道。我只知道结果。许辞他们组成了调查小队,一共有四个人,除了他,另外三个人的脑门全挨了一枪。”

“所以……只有许辞活了下来?”祁臧问。

“那三个人挨枪子的地方,正好是一处山林。我方赶到的支援人员顺着山林里的痕迹一路找去了一处悬崖,在那里看到了许辞的一只鞋,至于山崖下……是极度湍急的江流。

“一开始他们判断,许辞很可能被人扔下去了。四色花可能先前与他们火并过,打到许辞的时候正好没子弹了,所以采取了这种方式……

“不过祁臧你想想,另外三个牺牲的烈士,他们被枪杀之前,身上都有绳索。被捆绑起来、强行做成了下跪的姿势……这表示他们小队的四个人当时毫无反抗余地。

“按理许辞也应该和他们一样。那么,即便没子弹了……那些杀人不眨眼、甚至以杀人取乐的刽子手们,也有一万种方式将许辞就地处决,为什么非要跑那么远把他扔下山崖?”

祁臧脸都有些白了,但仍在下意识维护许辞。“许辞那么聪明,可能提前发现了什么,所以挣脱了绳索,逃了。他被追到悬崖,没有办法,所以跳了下去。”

“是。你说的确实是一种可能。可是……”荣勇的脸色罕见地沉了下去,“他们这次的行动绝密,并且这四人也是精英中的精英。如果不是行踪暴露中了埋伏,他们不可能落入那种境地。

“所以还有一种可能——许辞是我方的叛徒。甚至他根本就是对方打入我方的卧底。”

“不可能!”祁臧霍然起身,一副要跟师父公然叫板的架势,“我跟他朝夕相处四年,他怎么会是卧底?”

“你先别感情用事,好好听我讲。”荣勇一拍桌子,倒也没动怒,只是道,“当时他们小队的行动,是咱们省厅的庄强庄厅长直接指挥的。知道这个小队的具体行动计划的,只有他,李副厅,还有咱们市局的局长、也就是我的顶头上司张云富。

“这三个人有着铁三角之称,是我们云海省人人歌颂的英雄。庄厅,特警出生,多次跟恐怖分子正面相对,耳朵都被炸聋了一只。李副厅,缉毒警出生,当年人差点在湄公河里出不来了。咱们局长就不多说了……这三人哪个不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大英雄?

“他们三个与许辞,你觉得泄露情报的那个是谁?更何况……”

荣勇说了一句让祁臧的心狠狠一沉的话——

“更何况后来上面非常重视,派了专案组调查这件事,结果显示三个人干干净净。那么出问题的只能是许辞。”

“所以,要么当年情报外泄的事情别有隐情,许辞这个人干干净净没有问题,但这也意味着许辞确实已坠崖而死,否则他为什么不回来?

“再要么……许辞当年故意诈死,只是为了暂时骗过我方,做完这件事的他不敢再回归警队,彻底成了那边的人。”

办公室内,空调的温度开得很低,祁臧的整个后背却都已湿透了。

他重新坐了下来,沉着脸一言不发。向来硬朗、坚毅、果敢的眼中竟然少见地浮现出了些许阴郁。

荣勇不是没经历的人,自认知道发现好兄弟居然是恶势力卧底的痛,当即起身拍了拍祁臧的肩膀。

“更多的内情我就不知道了。这个程度的事情,其实算不上多机密,但事关三名烈士、又涉及省厅的高层……多少有些敏感,这才一直没有对外公布,甚至没有内部公告。”

那一瞬祁臧脑子里天人交战。

他几乎认可了荣勇的推论——

许辞确实有问题。

否则,在涌泉村的河边,那个枪杀了袁小兵的杀手,为什么偏偏放过了许辞?

在医院的时候,自己只是出于想要找线索的目的多问了一句,许辞为什么会有着如临大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反应?

可下一刻,祁臧脑子里浮现的是他看的那段大桥上的监控。

许辞完全可以选择自己离开。

但他偏偏留了下来,举着双手一步步走到袁小兵面前,用自己换下了朱秀。

紧接着,更多的久远回忆随之翻涌而来。

在课堂上,许辞说:“当警察是为了维护法律的尊严……是为了弘扬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