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坦没看他,继续淡声道,“父皇两个字,不是该你叫的吧。”
李裕咬牙。
李坦重新拿起一本奏折,翻着,口中不急不慢,“陶家谋逆,通敌叛国,祸及朝纲,险些让长风倾覆。陶家一门当诛,父皇仁厚,念你年幼,又在边关受了重伤,应当命不久矣,所以才留了你这条性命,没有追究你在其中的关系,但也没准备再认你这个儿子。你眼下一个庶人,再叫父皇就是大不敬。”
言及此处,李坦才缓缓抬眸看他,目光中带着凛冽,“李裕,要叫陛下。”
李裕看他。
两人眼神交锋,各有怒意。
李坦轻笑,“李裕,不要挑衅我杀你,我要杀你易如反掌,我也可以不杀你,只要留你一条性命,折磨你的方法很多,知道我为什么不动你吗?”
李裕怎么会应声?
李坦轻嗤,“因为你无关紧要,无论你是不是死人,都已经是死人了,我让你入宫,你应当感谢我,对你还存了一丝兄弟之谊。”
李裕淡声,“李坦,这里没外人,不用演了,父皇呢?”
李坦轻嗤,“还真是父子连心啊。”
李裕皱眉。
李坦凝眸看他,“你想见父皇吗?”
李裕眉头拢得更深,“你想做什么?”
李坦缓缓放下手中奏折,轻声道,“我让你见父皇,远远见他一面,但你要是有任何不轨举动,父皇明日就会病故。”
李裕愤怒,“李坦,他是你父皇!”
李坦应道,“你是他儿子,我不是,他连多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视我如草芥,我做什么他都不会觉得我好,他偏心你,不是一两日的事。他是你父皇,不是我父皇。这东宫储君的位置是我自己拿到的,和他没有关系,你越提他,我越恨他!”
李裕噤声。
“我再问你一次,你想不想见他?李裕你最好想清楚,他本来就病重,你要不见,兴许日后再也见不到。”
李裕喉间轻咽,“你想怎么样?”
李坦端起茶盏,似是在说一件平常的事,“宫宴会持续两个时辰,父皇会出席宫宴,你在大殿外跪着,诚心恳求父皇宽恕,让他见你一面。”
“李坦!”李裕恼意!
李坦看他,“两个时辰你都不敢跪,父皇真是白疼你了。”
李裕戳破,“你是拿我威胁父皇,如果父皇在宫宴露面时说了些你不想旁人听到的话,你就会当着他的面,在殿外杀了我。父皇就算再恼你,一想到我就在殿外,要他亲眼看到我死,他狠不下心,是吗?”
“你不笨。”李坦如实应声。
李坦也看他,“你可以自己选,也可以不选,但李裕,你想清楚,你要是不选,那就是你送的父皇上路。”
李裕双目通红,牙关咬得隐隐作响。
李坦笑道,“你可是父皇最疼爱的儿子啊,亲自送他老人家上路,你良心安吗?嗯?”
“李坦,你说话算数吗?”
李坦放下茶盏,“君无戏言。”
李裕沉声,“我跪。”
李坦缓缓敛了笑意。
赏梅阁中,黎妈几人都不敢出声。
从方才禁军将殿下带走已经有些时候了,也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只有安润一直静不下来。
黎妈叹道,“光入宫就要一个半时辰,着急也没用。”
黎妈说完看向温印处,从方才起,夫人就没怎么说过话,放在跟前的茶盏也几乎没动过。
安润还是沉不住气,“要不要,打探下殿下的消息?”
温印摇头,“不要。”
李裕叮嘱过,他对李坦的了解比旁人更多。
李裕特意叮嘱过的事,再做就是傻的。
眼下温印已经静不下心来,黎妈怕安润再提起,黎妈唤了话题,“给屋中各处加些碳吧,入夜之后,天气好像凉了不少,碳要赶紧添上。”
鱼跃和塘间都愣了愣,光想着刚才殿下被带走的事,黎妈不提都没觉得,这一提才觉屋中整个透着凉意。
宝燕看了看窗外,不由叹道,“早前这么厚的冰雪,眼下又开始下雨,冬日里下雨比下雪可凉多了,要是淋了雨,人怕是都要冻透的。”
清维轻声道,“让朱媪她们几个先歇着吧,苑中太冷,活儿留这明日干,怕人冻着。”
宝燕赶紧去做。
安润还在一面闹心,一面托腮叹道,“殿下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今晚唉声叹气念了无数多次,温□□里忽然有些堵,便起身从外阁间上了阁楼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