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从耳房出来,温□□中才长舒一口气,又连忙唤了周妈一声。周妈上前,温印低声道,“周妈,快大致告诉我,屋内的东西都怎么放的?”
周妈微讶,领着她在屋中快速看了看,因为是快速看了看,温印也没看细致,就知晓书册在哪里,茶杯在哪里,茶具在哪里等等……
等李裕从耳房出来时,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春衫。
忽然之间,整个人就似从冬日过度到了春日,精神了许多。
他本就生得俊朗,五官精致,换了这身衣裳,稍稍褪去了些少年气……
温印看他的时候怔了怔。
李裕轻声道,“我好了,你去吧。”
温印轻嗯一声,没说旁的。
李裕出来时,已经有粗使的小丫鬟去耳房换水。等温印去到耳房的时候,水已经换好了。
温印一面心中忐忑着,一面入了浴桶之中。温印意识到如果要在定州呆这月余,光是在山河苑这里恐怕都要露馅,她在定州的时候,压根儿就没在老宅住几日。
那时候宇博夭折,外祖母怕触景生情,一直住在定州城外的别苑里,她刚到定州的时候就一直在别苑里陪着外祖母,陪了一段时间。
后来有了娄长空这个身份,外祖母就让人在定州重新置了新宅,简单布置了,清新典雅。她在新宅之中就一直用的娄长空这个身份,旁人都以为温印和外祖母在城郊别苑,但其实那段时间外祖母要教她经商之事,所以大都在新宅中陪着她。
她总共没去过老宅几日……
年幼时她虽然也来老宅小住过,但因为年纪小,大都在祖母苑中的东暖阁暂住,小时候的事也大抵记不清了。她的方位感算好的,但如果不是常住,老宅这处似迷宫一般的路她也记不住。
她是,安润,清维几人也是。
温□□中唏嘘着,在定州的这月余,她只能时刻警醒着,眼下最好先拿两日熟悉苑中,再隔几日熟悉老宅这处。
温印越发想回新宅了。
……
内屋里,李裕一面等温印沐浴完,一面在屋中四处看看。
这处叫山河苑。
其实李裕不大觉得像温印会喜欢的名字。温印喜欢的,是随意想到的腊初,下下这样不顺口,但好记的名字。
这一趟他们从京中到定州,没有带太多东西,都是些日常的用度和衣物。
安润见妹妹去了,清维同周妈在一处说话,鱼跃,塘间和宝燕在各处打点,李裕在外阁间的书架前驻足,逐次看过去,眉头微微拢紧。
这一路上,他记得温印喜欢看的都是各处的游记,各地的风土人情纪实,有时也会看看话本子打发时间,但这里的……
《女学》《女戒》,李裕想笑。
他不觉得这是温印会看的书。
而且,他觉得这整个书架都不应当是温印的书架,而是想象中旁的京中贵女的书架,甚至这个书架还让他生出错觉来,这根本就不是温印的房间。
温印在这里三年,就算当初回京时,让安润等人将东西都带回京中了,也不应当什么都没留下,他逐次看过所有书册的名字,都不像她会看的。
做样子的?
李裕伸手翻出其中两三本,快速翻完。
没有任何字迹。
他记得温印看书都是有笔记的。
温印看书认真,而且习惯在书上做批注,这是温印读书的习惯。
这些书册上都没有任何字迹,还有不少都是新的,次新的,温印应当都没自己看过,是做摆设用的。
李裕能想到的,只能是温印早前的东西都被搬走了,娄府怕这处空旷,所以让人自行填的书架。
李裕笑了笑,继续在屋中各处看着。
定州偏南,眼下已经有迎春花卉摆放在屋中了。同在离院时候一样,温印喜欢屋子里有生气。
香炉里,也是腊梅味道的熏香。
这些倒是温印喜欢的。
李裕心中这才升起一股熟悉感。
李裕推开窗户,窗户正好能看到后苑中。后苑中的花草不少,初春时节也在慢慢复苏,但李裕仔细看过去,没有一株是腊梅……
温印最喜欢腊梅,因为喜欢赏梅,甚至要人重修梅苑中的思楚亭;在侯府的寝苑里,她也都是让人种的腊梅树;就连岳父的书斋苑中都被她偷偷栽了腊梅树,但这里却不是?
方才看外祖母的模样,明显宠爱她。
以娄家的家底,不说几株腊梅树,就是放两颗镀金的腊梅树都不在话下。
兴许,这处是娄家,究竟是客居,温印不显露也有可能……
“喵”李裕听到了下下的声音,是下下在他脚下蹭了蹭。
忽然到陌生环境,下下应当是溜达了一圈又回来了,然后寻他,才有安全感。
李裕蹲下,伸手摸了摸它,轻声道,“我也是第一次来娄家,分不清东西南北,你是不是也绕晕了?小心找不到回来的路……”
李裕笑了笑,抬眸时,正好见温印从屋中走了出来。
李裕目光微滞。
在离院,温印大都身着素色些的衣裳,慵懒闲适,也不招摇。除却年关那几日都是鲜艳衣裳之外,这还是头一次。但那时尚且是冬日,冬日的衣裳厚,怎么都会显得臃肿。
眼下二月,又在定州,脱去了厚些的衣衫,这一身春衣让人眼前一亮。婀娜身姿,玲珑韵致,更衬得颜若渥丹,姿色卓然。
见之动人心魄,移目心有不舍……
一人一猫都这么呆呆看着她,正好温印上前,俯身看他,身上还有清淡的皂角香气混合着腊梅花香,“走吧,去见外祖母吧。”
李裕轻嗯一声,没怎么看她,轻声道,“蹲久了。”
温印伸手牵他起身。
他唇畔微微牵了牵,她伸手牵他起身,他顺势没松开了,温印便一路牵她去的外祖母苑中。
应当是到了定州,眼下在娄府的缘故,虽然府外府内都驻守了禁军,但比在路上,困在马车中的一方天地要自由多了。
温印同他说起外祖母和娄家的事,也同他说外祖母人很好,不用想那么多。
他一面应声,一面伸手撩起花枝,习惯了在她说话不看路的时候,替她善后。
但这次撩起花枝,李裕好像觉得,他又高了温印一些了。
李裕笑了笑。
原本初次来长辈家中,都是男子同长辈家中的男子一处说话,女子见女眷,但娄家除了娄长空没有旁的男子了,娄长空又不在,所以李裕同温印一道在区老夫人跟前说话,也一道用饭。
温印给李裕夹菜,“这个你不是喜欢吗?多吃一点。”
“还有这个。”
李裕轻嗯。
区老夫人一直看着他们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