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面面相觑。
余涛和邹鹤鸣是同陆冠安一道来的定州城,是陆冠安的狐朋狗友,眼下,也最清楚,陆冠安方才的话不是在开玩笑。
余涛先道,“好了冠安,你是喝多了,别让人给听了去。”
邹鹤鸣也道,“对啊,这里还有禁军在呢,李裕好歹也是废太子,有禁军看着,宋时遇是出了名的轴,要不是如此,东宫这趟能让他来吗?听说路上还有行刺厉害的,险些连废太子的性命都搭进去了,还是,别招惹宋时遇吧。”
陆冠安看了两人一眼,眼中不屑。
余涛和邹鹤鸣也看到,但两人都依附陆冠安习惯了,即便看到陆冠安这幅模样,两人也不好说一个不字,只能忍气吞声。
眼下陆家与唐家结亲,唐广招更不好说什么,就低头喝酒。
陆冠安笑道,“禁军怕什么,强龙压不下地头蛇,定州城不是你们家的地盘吗?”
陆冠安目光特意看向唐广招。
唐广招愣住。
陆冠安继续道,“这定州城的驻军,就算不姓唐,也应当是你们唐家的人吧。”
陆冠安说完,隐晦笑了笑。
唐广招勉强牵了一丝笑意,未置可否。
陆冠安都问得这么直白了,是要生事,余涛只能提醒,“冠安兄,这可不是犯浑的事,再怎么,就算不管废太子,温印那也是永安侯的女儿,永安侯多疼女儿,朝中皆知,动谁也不能动温印啊……”
余涛不想招惹永安侯府。
他背后是余家。
眼下的永安侯府即便不像早前天家主政的时候,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陆冠安背后是有国公府做依仗,若是真出了事,要人担着,陆冠安是可以脱身,但总要有人当替罪羊。
他还没糊涂到将余家给拖进去……
温印嫁给废太子,即便永安侯再憋屈,那也是圣旨,永安侯做不了旁的,心中正攒了一股子气在。但若是他们几个碰了温印,永安侯恐怕不是会善罢甘休就能了事的,他还不想拉着整个余家跟着陆冠安一道犯事,替陆冠安垫背。
余涛说完,陆冠安果然一脸不屑,“永安侯怎么了?他要真保得住温印,还能送给废太子磋磨?你们说废太子日日在离院还能做什么事?”
邹鹤鸣和唐广招都没有接话。
陆冠安指尖轻叩桌沿,轻声道,“这里又不是京中,永安侯又不在定州,这里就废太子和宋时遇。东宫这么恨废太子,真出了什么事,东宫会管吗?东宫只会心中舒坦,当废太子的笑话看。宋时遇更不必提了,他负责押解废太子到定州,还要将他好好带回去,如果真出事,他要做的也是保住项上人头,能遮掩的就遮掩……”
“但,永安侯还在。”邹鹤鸣也忌惮。
“永安侯不是在京中吗?”陆冠安眼神越发贪念,“东宫不会替废太子出头,宋时遇不敢吭声,你们想想,温印她自己敢吭声吗?若是声张出去,等日后回了京中,她是不是被更多人惦记?”
几人眼神微妙变了。
陆冠安笑道,“到时候,可别说我没带上你们,你们不想沾沾吗?”
几人或端着酒杯,喉间轻咽;或心里隐隐有潜藏的兴奋在其中。
陆冠安蛊惑道,“不得揣摩东宫心思吗?陆家,唐家,余家和邹家都牵涉其中,东宫是不是也要遮掩下去?早计量,趁在定州的这段时日,也好多风.流快活几回。”
陆冠安放下酒杯,语调又微微变了变,“再说了,就算我陆冠安想吃独食,各位不也得跟着我担风险吗?”
几人都愣住,终于明白他言辞间的威胁意味。
无论他们想不想趟这趟浑水,陆冠安都会拉他们几个下水……
陆冠安重新笑道,“喝多了,说胡话了,不介意吧。”
几人皮笑肉不笑,“怎么会?”“不介意。”“当然不介意。”
陆冠安重新举起酒杯,几人陪饮。
再等美人入场,周围春.色明艳好似都失了趣味,脑海中都在盘算着陆冠安方才说的话。
这里是定州,做不做都得被陆冠安拖下水。
还不如分一杯羹。
思及此处,眼前的庸脂俗粉仿佛都看不进去,心里惦记着的便越渐清晰。
陆冠安也端起酒杯,看着身侧的美人助兴。
——记得,乱子越大越好,要东宫和废太子之间的冲突收不了场。
他离京前,父亲交待过。
虽然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在东宫背后做这种事情,但这种他擅长……
余涛,邹鹤鸣和唐广招几个还真当他是一时兴起,满脑子都只惦记着温印。
陆冠安脸上笑意更浓。
他是给他们几个做嫁衣罢了,等他们得手了,他要好好羞辱废太子,逼东宫同废太子之间冲突,下不来台,闹得越大越好,再将永安侯府拖下水,东宫就彻底收不了场……
早前东宫上位,陆家风头正盛。
眼下虽然不知道父亲盘算着什么,但忽然同唐家结亲也好,让他借送陆江月来定州之事,让东宫和废太子冲突也好,父亲恐怕早就做好了打算。
他原本就不喜欢陆秋实。
但他很清楚,陆秋实的死让父亲忐忑,也态度转变。
他巴不得。
就是可惜了,好好的将温印拱手拿给他们三个,但日后,应当有的是机会……
也不急于一时,陆冠安一杯饮尽,眼底都是笑意。
翌日晨间,原本温印同李裕是去区老夫人苑中,陪区老夫人一道用早饭,但温印喝着粥,忽然突发奇想,说想吃玉兰楼的点心了。
玉兰楼在城南,临近江边的地方,有些远。
区老夫人看她,“明日再去吧。”
温印撒娇。
李裕平日里见得少,也就早前在永安侯府的时候见过,但都不似眼下急功近利。
李裕忍着笑意。
尤其是温印问他想不想去的时候,他附和,想……
区老夫人看他,他“如实”交待,“阿茵说外祖母喜欢玉兰楼的点心,昨晚就想好了,说外祖母看了一整日账册,今日正好缓一缓,寻个远些的去处呆久些,所以拉着我一道。”
温印:“……”
但李裕的话果真管用,区老夫人笑了笑,“那一道去去吧。”
温印又喝了一口大粥,四目相视时,温印简直对他刮目相看;李裕朝她眨了眨眼。
温印低眉莞尔。
……
玉兰楼在城南江边,马车一路过去,温印都在同李裕说着沿途的风景,趣闻。
两人的脑袋凑在一处,温印说话,李裕听着,李裕问问题,温印出声,区老夫人看在眼中,也看得出些许懵懂端倪。
区老夫人也想起年轻时候。
无论是温印,赵暖,还是她们二人的母亲,还有娄家的孩子里,性子最像她的是温印……
区老夫人想起早前同她说起的话,又看着眼下,两人说话时,眸间都有明亮清澈在,是相互喜欢,也会相互闹腾,相处单纯简单,也没到抵死欢.愉的一步。
但大抵,是最美好的时候。
耳边都是两人的说话声,区老夫人垂眸。
晚些时候到了玉兰楼。
玉兰楼说是楼,其实是靠在岸边一艘船,常年停泊在一处地方,用做酒楼的。
温印扶了外祖母上船,李裕和周妈跟着身后。
玉兰楼最出名的是点心和素斋,晌午前来玉兰楼都是用点心的,晌午过后的玉兰楼就是做素斋的。
周妈清楚区老夫人和温印的喜好,周妈点了几样。
许是临着江边,心情豁然开朗。
但又开春了,江边不算冷,阁楼处又立了六扇屏风,能折腾江面的风直吹,又多了几分闲适雅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