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转折
“是。”贵平吩咐完之后,当即就有随行的禁军应声照做,快步跑在贵平之前,分毫都未耽误。
跟在贵平身侧的这些禁军,并不是宋时遇手中禁军的一支,而是东宫直属禁军中的一支。
眼下东边的灾情越演越烈,虽然朝中已经有赈灾的粮食和银两往东边受灾的地方拨,也安排了专门处置此事的巡察使前往,也并了驻军调赴。
照说,东边情况应当有所获好转了,但出乎意料的是,东边灾情也好,冲突也好,都越演越烈。
尤其是流民被逼造反,原本巡察使已经去安抚调停了,但调停的过程中竟然发生了惨烈冲突,东边的局势便急转直下,陷入僵局……
在东边每一处的意外都似毫无预兆,又偏巧撞在一处,这让李坦有些坐不住,不敢再掉以轻心。眼见着东边局势越来越乱,收不了场,李坦自己的重心都从朝中制衡调转到东边局势的缓和上来,再没有多余精力来管李裕这处。
李裕在定州呆得时间越久,李坦心中越不安,越怕节外生枝,在他顾及不到的地方。所以李坦想要安心对付东边的局势,就连发了诸道手谕到宋时遇处,让宋时遇提前将人带回京中。
但再三思虑后,又怕宋时遇的性子能保证李裕不出事,却不能保证拗过李裕,将李裕提前带回京中,所以最后李坦贵平亲自来,避免李裕拖延。
李坦正焦躁应对着东边之事,贵平是他最放心的一个,而且贵平是内侍官,不是朝臣,但因为贵平是他的内侍官,可以做的事很多,包括,随机应变,因为贵平是站在他的立场上的。
所以这一趟来定州,贵平很清楚东宫的意思
——带回李裕,不要让人利用李裕生事;如果李裕自己生事,要么强行带回京中,要么做干净,不留任何蛛丝马迹……
贵平刚到定州城,就听闻李裕跟着娄家老太太一道去了茗山明珠寺,就算有娄家老太太孙子的忌日,也就算有禁军跟随着,但明显,这些举动后背都有风险,或许是致命的麻烦。
宋时遇不会拦,也不好拦。
他连夜赶来茗山这处,刚才上山的时候听人说起废太子听了晨间经文,然后有感而发自己的境遇,去了藏书阁借阅经文。
旁人兴许会信,但贵平清楚,废太子早前是储君,从小跟随陛下,师从太子太傅,从某种意义上说,废太子接受的储君教导,心性比殿下还要更稳妥些……
譬如在离院形同囚禁的月余两月,若是换成殿下,殿下许是早就鱼死网破,但废太子并没有。
这样人,会有听到诵经产生感触的可能,但未必就会这么巧合,更不会轻易对人言明。
宋时遇未必想不到其中有猫腻,但朝中臣子和军中将领这么多,未必人人都会同废太子较真。
宋时遇不想管有些事,但贵平不同,贵平担心的是藏书阁内已经有猫腻……
贵平中间没有停留,直接行至藏书阁苑外,在藏书阁外值守的宋时遇副将陈松迎了上,“贵平公公。”
陈松晨间听宋将军说起贵平公公来了定州城。
贵平公公是东宫身边的近侍官,贵平代表的是东宫。陈松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能眼下出现在茗山,是从定州城连夜赶来的。
“宋将军呢?”贵平问起。
陈松应道,“宋将军带人巡逻去了。”
贵平又问起,“废太子呢?”
\在藏书阁内。\陈松应声。
“多久了?”贵平看他。
陈松略作思量,最后应道,“一个多时辰了。”
贵平脸色都变了,“一个多时辰?”
陈松颔首。
贵平眉头拢紧,径直上前,没再多停留一步。
“呀,这不是,贵平公公吗?”安润远远见到他,朗声唤了声,而后又好像觉察什么不对一般,连忙捂嘴,“哎呀,不对不对,怎么会是贵平公公,贵平公公不是在京中吗?看差了不是?”
三楼处,李裕温声去了窗边,顺着窗户缝隙看下,见到贵平的时候,眉头皱紧,“贵平不好应付,找地方藏起来再说。”
对方拱手应是。
而藏书阁门口,贵平看向安润,知晓她高声是提醒李裕。
“让开。”贵平淡声。
安润连忙道,“让开让开,奴婢这就让开,还真是贵平公公啊,奴婢还以为看错了,贵平公公勿怪啊,奴婢这也是……”
安润口中言辞一串,态度很好,但实则一步都没推开。
贵平微恼,“滚开!”
安润惊恐道,“奴婢知道了,贵平公公您别同奴婢计较,奴婢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终于,在贵平伸手推开他之前,安润退到一边。
安润自然知晓拦不住贵平,早前同殿下商议的就是提前告知一声,来的人是贵平,连磨都时间都没有。
安润心底捏了把汗。
陈松领了贵平入藏书阁中,一楼的人见禁军和内侍官入内,零零散散退至一侧,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贵平径直上了二楼,李裕听到贵平脚步声渐进,李裕深吸一口气,脑海中飞快转动着。
方才的人正藏在书架后的地方,只能寻何时的时候,顺着书架的缝隙往二楼滑下去。
等贵平的的脚步声到了三楼楼梯拐角处,马上就要上前,李裕伸手握住杯盏,轻抿了一口,目光停留在阶梯处,等着贵平上前。
但贵平的脚步声却停下,因为另一道脚步声也蹭蹭上了三楼,撵到贵平跟前,“公公。”
贵平见是云陶,沉声道,“怎么了?”
云陶这个时候不当来这里,云陶上前附耳,“公公,二小姐在后院禅房同陆小姐冲突上了。”
贵平从眉头拢紧,眼下这处十有八.九有猫腻,温印同陆江月冲突,陆江月应当为难不了温印,温印身边有禁军,即便真的冲突上,宋时遇也来得及赶去。
贵平轻声道,“让宋时遇亲自去盯着,别让二小姐出事了。”
贵平说完,刚要上阶梯,云陶又道,“不是,公公……”
贵平看他,“怎么了?”
云陶支吾道,“陆小姐仗着人多,扇了二小姐一巴掌,二小姐躲得快,但脖子处被打了;然后二小姐回扇了陆小姐一巴掌,陆家和唐家的侍卫将二小姐围住了!”
贵平猛然驻足,什么!
云陶继续道,“国公府和唐家的侍卫护着陆小姐,二小姐身边的侍卫护着二小姐,但国公府和唐家的侍卫很多……”
贵平紧张,“禁军呢?”
云陶道,“禁军哪里好偏袒哪方,他们的任务原本就是护着二小姐性命无虞,国公府和唐家的侍卫同二小姐身边的侍卫短兵相见了,禁军在中间周旋,但宋将军不在,陆小姐身边的侍卫咄咄逼人……”
贵平脸色都变了。
这里不是京中,又有唐家撑腰,陆家根本不忌惮永安侯府。
李裕握紧茶杯,随时等着贵平上前,却忽然听到贵平的脚步声快速下了阶梯。
李裕微怔,起身往窗户前,见贵平匆匆离开了藏书阁楼下,方才,再多一步,都会见到三楼的人。
李裕握紧茶杯的手颤了颤。
而楼下,安润也抬头看向窗户处,见李裕点头,安润心中也才松了口气。
……
贵平遣了陈松先去,都未让陈松留下继续查看藏书阁。
陆家的人心狠手辣,温印是真的心中没数,还是不怕陆家的人会伤她?
一路上贵平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致,直至到后院禅房门口僵持的众人,贵平心中才松了口气。
禁军,国公府和唐家的侍卫,还有永安侯府的侍卫,三方僵持在一处,刚才短兵相见过,也有人受伤,眼下僵持,却也剑拔弩张,紧张着……
应当是陈松来的时候制止了。
贵平上前,陈松开口,“贵平公公。”
周围的人见是贵平都僵住,贵平没有理会旁人,只是目光看向温印,温□□中微舒,贵平来了,那李裕那边即便是旁人应当也能应对……
她赌对了。
贵平是所有人里最不想当下生事的一个。
眼下是定州,生事容易出乱子。
贵平维护的是李坦的利益……
温印思绪间,贵平温声开口,“夫人。”
敏锐如旁人,都听得出贵平语气中的恭敬温和,也慢慢嗅出意思不对,好像,听起来,贵平公公一听就是袒护永安侯府二小姐这处的……
这让禁军和唐家的护卫有些傻眼。
陆江月也隐约听出了些许不对,但今日,今日是分明温印先挑衅的……
陆江月刚想开口,但贵平并不在意温印有没有应声,又直接朝温印道,“还请夫人给贵平些许薄面,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吧。”
陆江月的话被直接噎了回去。
而贵平自始至终连看都没看她,目光一直在温印这里。
周遭只要不瞎,都清楚贵平不待见的人是陆江月……
即便看起来人多势众的是陆江月,但贵平是东宫的人,眼下,陷入尴尬境地的人反倒成了陆江月。
而四目相视里,温印没有出声,眸间里些许诧异,她也没想到贵平会……
贵平直接当她默认,“多谢夫人。”
温印微怔。
贵平明显偏颇,陆江月没忍住,“贵平公公是不是太偏颇了,有失公允,今日是温印她挑衅的,周围的人都看到的……”
陆江月话音未落,正好宋时遇从远处赶来,陆江月被打断。
宋时遇这一路眼皮子一直跳着就没停歇过,刚才听说都兵戎相见了,宋时遇一路都不敢耽误;结果刚到,就见贵平公公也在。
贵平公公是东宫的人,东宫厌恶废太子,贵平一定会偏颇陆江月。宋时遇料定温印会吃亏,这种时候,贵平一定会替陆江月撑腰,所以当宋时遇听到陆江月口中那句温印挑衅的时候,宋时遇明显皱眉。
今日晨间陆江月怎么为难温印的,宋时遇都0看在眼里,知晓眼下陆江月这么说,是仗着人多说谎。
而这一路从京中到定州,宋时遇太清楚温印的为人,温印不会去挑衅陆江月……
宋时遇也不想事情闹大,陆江月刚想继续,宋时遇先道,“陆小姐,夫人不会挑衅陆小姐的,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
“宋时遇!”陆江月气粗。
但似是平日里陆江月咄咄逼人的印象太让人深刻,而温印一惯避讳,也不同她计较,反而都没人相信是温印挑衅。
陆江月百口莫辩。
贵平沉声道,“陆小姐马上大婚了,何必给自己找晦气,得不偿失?还是,陆小姐真的觉得贵平有失公允,贵平只能呈禀东宫,让东宫定夺。”
贵平言罢上前,目光落在陆江月身上,压低声音道,“国公爷这么着急同唐家联姻,怕是出不得乱子,若是陆小姐觉得贵平不公允,那就让人主持公允,只是,这亲事要是因此耽误了,陆小姐担得下国公爷的火气吗?”
贵平这句很轻,只有陆江月能听见。
而且,明显带了威胁的意味在,陆江月僵住。
贵平适时开口,“送陆小姐离开吧。”
陆江月身侧的婢女赶紧上前搀扶她,陆江月没敢开口再说旁的,但看向温印时,目光都是怨恨,不甘和恼意。
待得陆江月离开,贵平目光才看向温印,但没说话,目光也不似早前的恭敬温和,而是眉头皱紧。
温印避过他的目光。
刚好李裕快步上前,风尘仆仆,“温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