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许,贵平才移目,轻声朝周围的亲信嘱咐道,“都退下吧。”
“是!”跟来的禁军拱手。
贵平又道,“让禁军先停止交叉巡查。”
如果交叉巡查,就会看到温印在这里,他心中有旁的考量。
“是!”禁军应声。
温印余光瞥向周围,确实没有禁军再往后院处去,那李裕同安润应当已经安稳离开了……
温印悬着的心慢慢放下,面对贵平这处,好似也没这么害怕了。
其实一直以来,虽然贵平都是东宫的人,但贵平给温印的感觉不像旁人,也不像陆冠安这样的人。
但温印说不好,贵平对李坦忠心,也会在茂竹肆意妄为的时候维护李坦的礼仪,但温印总觉得贵平有些不同。
就像眼下,这种感觉越发明显。
他叫旁人离开,方才也没有直呼她姓名,她穿着府中侍婢的衣裳,他是不想旁人知晓。
等到周围的人都散开,禁军也停止交叉巡逻,贵平才踱步上前,“二小姐,没事吧?”
温印眸间些许诧异。
贵平唤得她二小姐,而且不是第一次……
温印再次看到他目光里的复杂。
贵平眼中也确实复杂。
其实看到她换了这身衣裳,他就知晓准备周密,她不是被李裕推给陆冠安的,而是李裕冒险回来救下的。
她在这里,是李裕走了。
她引开他。
或是,眼下走了。
贵平低声问道,“无论废太子跑不跑得掉,你留下来什么下场,你不清楚吗?”
温印没出声。
贵平说起这句的时候,她害怕的是贵平发现,然后当即去追李裕,温印特意没出声。
贵平步步朝她走近。
但许是一直以来贵平给她的印象,哪怕是东宫的人,都不坏,所以她并不害怕。
而贵平也只是走近她。
四目相视里,贵平沉声道,“今晚的事,我会都推到陆冠安身上,废太子跑不跑得掉,都同你没有关系,听得懂吗?”
温印诧异看他。
贵平继续道,“今晚娄府书斋大火,永安侯府二小姐来不及逃出,已经死在大火里了。”
温印愣住,他是说……
贵平喉间轻咽,“二小姐不是一直想要安稳太平吗?今晚是陆冠安要杀废太子,纵火烧了娄府,废太子逃跑,但二小姐丧生火海,已经没了。此事同二小姐,同娄家和永安侯府都没有关系。二小姐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温印微怔,“陆冠安……”
贵平如实道,“陆冠安我已经杀了,没人知道。”
温印忽然明白过来,贵平来找过她,应当是知晓陆冠安……
温印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贵平沉声道,“二小姐说过不过求安稳,就从今往后,就平平安安看,温印已经死了,就不要掺和在朝中这些龌龊腌臜的勾心斗角中来,不好吗?”
温印:“……”
“此事是陆冠安引起的,我都会推到陆家,同旁人无关,二小姐大可放心离开,东宫在京中,我说的,就是东宫看到的。”贵平笃定。
“为什么要帮我?”到今日,温印不得不问起。
贵平应道,“不是帮你,是我原本同陆家就有过节,陆冠安和陆平允在京中恶事做尽,多行不义,留他们继续在殿下身边并无益处,我是要动陆家。”
温印并不信,“陆家在帮东宫做事,你这么做,不怕东宫对付你?”
“陆家有陆家的利益,未必对东宫忠诚,东宫也有东宫的考量,用他,也是出于自己的利益,各取所需罢了,哪来的忠义?朝中之事,有多少没有利益牵扯的?”贵平垂眸,“像霍老大人和赵国公这样的老臣,原本就不多,可遇不可求……”
贵平点到为止。
但温印听得出,贵平与旁的内侍官都不同。
温印还是问道,“为什么帮我?”
她不信只是因为陆家的缘故,只是因为陆家的缘故,他只会杀陆冠安,却不会到眼下这步。
她目光落在他身上,贵平眸间略微失神,有些原本不能说的话,但到此时,忽然意识到不说许是再没机会。
贵平温声,“那二小姐,就当在逃命途中,忽然搭上了一辆马车,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马车?温印娥眉微蹙,她没想起,但觉得这个比喻让人触动。
温印还未开口,贵平唤道,“云陶。”
云陶上前,“公公。”
贵平朝云陶道,“带二小姐去安全的地方,今晚不要再露面,等明日,再寻稳妥时间出城。”
不仅云陶,温印眸间都是惊讶。
温印看了看他,虔诚道,“二小姐,就此拜别,日后不要再掺和在朝中这些事情里,山高路远,重新开始,不要再回来。”
温印愣住。
“云陶。”贵平又吩咐了声。
云陶会意,“二小姐。”
温□□中再多惊涛骇浪和疑问,但眼下,也要做的是尽量不让贵平疑心,好给李裕更多的时间。
温印跟着云陶,但临到远处时,还是不由回头看向贵平,却见他还是朝她躬身拱手。
温□□底百感交集,也同贵平早前一样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