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刚应声,就有侍卫入内,“二公子,贵平公公来了!”
伍家树怔住,“贵平?”
侍卫紧张点头,“是,是往这处来的,刚在掌柜处打听了二公子的消息,问起过二公子昨晚几时来的,眼下往房间这处来了。”
“衣裳给我,快!”伍家树唤了声。
小厮赶紧上前,侍卫也退到一处。
虽然伍家树不知道哪里露出了马脚,但贵平一定不会无缘无故来这里,如果是对昨晚宴席上的人例行问话,只会让人叫他去,不会亲自来。
贵平极其聪明,不好应付。
穿上衣裳,伍家树又朝口中灌了几口酒,然后趴回床榻上。
“二公子在?”贵平的身影在屋外响起。
侍卫应声,“在,应当还没醒。”
伍家树看了看一侧的小厮,小厮会意,伍家树扯着淡嗓子喊了声,“大清早的,谁啊!吵吵吵!让不让爷睡!”
屋外,贵平皱了皱眉头。
侍卫一脸尴尬,“公,公子,是贵平公公。”
贵平微微眯了眯眼。
果真,嗖得一声,屋门打开,伍家树嘻嘻哈哈笑道,“贵平公公,你怎么来了,哈哈哈哈。”
一面笑,一面掩上屋门。
伍家树身上酒气熏人,一看就是宿醉。
贵平礼貌笑了笑,“有话问二公子,不知方不方便去坐坐?”
“呃……”伍家树尴尬笑道,“方便,就是,有点……要不公公您想等等,我让人收拾收拾?”
贵平依旧是笑,“不用了,说两句话就走。”
“哦,好,公公不介意就行。”在京中诸多纨绔子弟中,伍家树一惯是酒懵子模样。
贵平入内,伍家树也跟上,确实一片狼藉,伍家树在一侧道,“我住不惯驿馆,去到何处都习惯了住客栈。”
贵平笑道,“我知道。”
这句我知道,伍家树听出了一语双关的意味。
但伍家树没显露,又笑了笑,“公公有话同我说?”
贵平也像忽然想起一般,一面探究看着伍家树,一面问道,“听说二公子昨晚一时兴起,想出城赏月?”
贵平一问,伍家树心中一怔,忽然知晓问题出在哪里了。
见伍家树明显怔忪模样,贵平尽收眼底,贵平的目光也好似见他看穿,但伍家树反应迅速看向一侧的小厮,“我,昨晚要去赏月?”
贵平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
而小厮听他问起,尴尬应道,“是啊……二公子您喝多了非要去赏月,拦都拦不住,非要往城门去,禁军都戒严了……”
小厮一脸奈何表情。
伍家树眨了眨眼,粉饰太平朝贵平笑了笑,贵平也再次礼貌笑了笑,伍家树继续转头看向小厮,“你别乱说啊,我揍你啊!”
小厮也轻声叹道,“没乱说,还遇到鲁将军了,您还要托着鲁将军去赏月饮酒。”
伍家树一幅我想死了,但我并不记得的表情。
贵平没有打断,直至他尴尬转身,“喝,喝懵了……”
贵平低眉笑了笑,不紧不慢,温声道,“二公子,不会这么巧吧?”
“巧,巧什么?”伍家树标志性的一脸懵。
贵平走近,“昨晚废太子出城,刚好就那段时间,二公子要去赏月。”
伍家树顿时要哭了,不,是真的哭了出来,“公公,我真的喝懵了,我,我……我不应该去赏月的。”
贵平笑了笑。
伍家树嚎啕大哭。
贵平又道,“二公子别急,那放下赏月一事不说,听说二公子在打听娄府的事?”
伍家树脸色忽然间变了。
贵平笑道,“二公子应当不是刚醒吧?”
伍家树这次愣住,不没出声了,也一脸尴尬和窘迫笑了笑。
贵平继续凑近,“那二公子告诉我,你让人打听娄家的事情做什么?”
贵平脸上都是笑意,语气也平和,但就是让人心底发怵。
伍家树喉间轻轻咽了咽,在贵平的注视下,有些无从遁形,最后支吾道,“陆,陆冠安……”
听到陆冠安的名字,贵平眉头明显皱紧,“陆冠安怎么了?”
伍家树咬唇,沉声道,“我,我昨晚见陆冠安他们几人,鬼鬼祟祟,先后离开了醉月楼,我问去哪里,他们没告诉我。”
贵平继续,“那你打听娄家做什么?”
伍家树沉声道,“我是见,陆冠安他们几个去了娄家,所以……”
伍家树半真半假。
贵平问的每一句话都一针见血,伍家树心底捏了把汗。
贵平又问,“哦,那你还知道陆冠安什么事?”
伍家树喉间再度重重咽了咽,“我,我不知道了,我就是,唉!”
伍家树一声长叹飞,仿佛也不掩饰了,一脸苦大仇深,“我,我,唉!我也知道陆冠安他们几个会不怀好意,我就是,我就是,公公,我如实同您说吧,陆冠安前两日来找我,让我务必昨晚多敬您酒,说您平日你在宫中都请不到,这次是因为在定州,说特意提点我一声,让我多在公公面前露脸,公公是东宫跟前的红人,日后也好在京中多走动,我真就这么信了他,所以昨晚一直在敬公公的酒。但我敬着敬着,忽然发现陆冠安人不见了,后来发现不止陆冠安,还有余涛,邹鹤鸣,还有唐广招几个都不见了,我忽然意识到不对,唐广招做东,他怎么会不见,我忽然想起陆冠安前两日同我说的,让我找公公多敬酒,我才突然反应过来,我被陆冠安当了刀子使,但我都已经傻乎乎去敬酒了,如果真出什么事,我怎么办?所以我就让人赶紧去打听陆冠安下去,就,就打听到陆冠安,余涛他们几个都去了娄家……”
贵平继续,“然后呢?”
伍家树也没停顿,“然后我这不真喝懵了吗,稀里糊涂就说去赏月,我也不知道这一幕,今晨醒来,听说娄家昨晚遭了大火,我心中咯噔一声,怎么就这么巧合,刚好是陆冠安他们几个去的!娄家是百年老宅,在定州城这么久了都没走过这么大的水,怎么就偏巧这个时候失火,还烧了大半个府邸,我当时心中就慌了,连忙让人去打听!我怕此事脱不了干系!我……我,我就京中一纨绔,酒囊饭袋,平日就喜欢喝喝酒,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事儿,我爹要是知道,得用鞭子抽死我!我……公公,求您了,千万别让我爹知道,要是我爹知道我牵连其中,我真会被他抽死的!”
伍家树一脸欲哭无泪的模样,是真的害怕,也不似有假。
贵平还在探究看他。
伍家树更是一脸奈何,“至于废太子……我上哪儿知道他要跑,我要是没喝多,这定州城中都戒严了,我还往城门口处凑什么!我,这不找死吗!”
贵平微微敛目。
伍家树继续哀嚎,“我,我,我今晨起来害怕极了,所以让人悄悄打听娄府消息,公公,我真不是想多打听的,我,我我,我图什么!”
贵平没有出声。
一面看着伍家树的表情,一面在心中掂量着。
如果伍家树不是酒懵子,他就是精明到了极点……
他每一句都能恰到好处替自己推脱,但是没有破绽。贵平继续打量他,试图再从他的表情中多看出些旁的。
伍家树已经吓得打斗。
贵平上前,轻声道,“正好我同鲁将军明日回京,二公子同我一道吧,如果路上想起什么,就告诉我一声。”
伍家树懵懵点头,“好好好!公公不告诉我爹就行。”
贵平顿了顿,恰恰是伍家树这最后这句让他打消了心中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