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对!”他脱口说,“这个病人不行。”

“哦?”方主任诧异地问,“为什么?”

他说不出理由,因为这是谈静的儿子?不,太可笑了,全医院都不会知道谈静是谁,他又如何向一个外人、一位师长,解释自己那难以启齿的私人感情纠葛。

仓促间他只能做出回答:“手术风险比较大,病人如果是成人,在各方面承受能力会比较好。”

方主任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我何尝没有考虑过,但你有没有想过,成人虽然在各方面承受能力会比较好,但这个项目只对先天性心脏病有着高额补贴,可是先天性心脏病的患者,几乎没有合适的成年病人。”

因为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患者,有手术机会的早就已经做了手术,没有手术机会的,要么已经活不到成年,要么根本从理论上就无法施行手术。

“这孩子算是所有病患中最大的一个。孩子越大,治愈的机会越少,家长的心理承受能力,也会相应地更强一些。”方主任做了决定,“这样吧,你先联络孩子家长,看看他们愿不愿意接受项目资助,做这个手术。”

“我仍旧反对选择这个病人。”聂宇晟已经迅速地理清了思路,“第一,这个患儿年龄比较大,相对来讲,病情比较严重,我担心预后不佳;第二,法洛四联症虽然是常见的先天性心脏病,但是是相对复杂的一种,项目刚刚开始,是否考虑从易到难,循序渐进;第三,这个患儿我见过一次,是他家长带他来的,我想他们虽然家境不佳,但不见得愿意接受这种高风险手术方案。”

方主任笑了笑:“刚刚还在跟我说,病人年龄越大越好,现在又嫌这病人年龄太大。你的第二个理由比较有道理,但是简单的心脏手术,费用不高,一般家庭哪怕是借两万块钱,也都给孩子做了手术,补贴没有意义。至于第三个理由,你先联络了患儿家长再说吧,还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人家不乐意?”

聂宇晟没有办法,只能接过方主任递过来的病历。

病历上就写着病人的联络方式,是个固定电话,后面娟秀的字迹注明是家长谈静的工作单位电话。谈静,当他的目光触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似乎身体的某个部分都在隐隐作痛。

命运从来不吝于捉弄,总是以各种奇怪的方式,把早就已经缘尽的两个人,再次拉到一起。只不过,这次是纯粹因为公事。

他几乎不能肯定自己,是否有足够的自制力,去替她的儿子做这样一台手术。

不过,出于医生的职业道德,他不能不依照方主任的指示去联络她。如果她拒绝这份方案,就再好不过了。

谈静离职的当天晚上,心里还是挺难受的,没想到第二天一早,王雨玲就找到她家里来了。谈静记得她应该是上午班,所以挺诧异地问:“你怎么来了?你不上班吗?”

“我跟梁元安都不干了!”

谈静急了:“你们干得好好的,为什么不干了?”

“梁元安说,他不能为了他犯的错,让你丢饭碗。”王雨玲说,“他不干了,我也不干了。反正我们俩都不干了。”

谈静急得顿足,说:“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这不是急死我吗?”

“你急什么啊!”王雨玲说,“昨天你走了之后,梁元安就一直不高兴,后来还拉我去喝酒,在吃宵夜的时候他就说,咱们不能这样不讲义气,明明那蛋糕是他拿出来的,却叫你去顶缸。你一个人还带着平平,怎么样也不能没这份工作,所以今天一早,梁元安就去找店长了,我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