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每晚我都会躲在维克多少校公寓里的客房里进行监听,令我感到惊喜的是,这两栋公寓相聚并不远,甚至算得上在一条大街上。这为我的行动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每天早上用完早餐后,维克多少校总以伊兰伽需要新鲜空气为由去散步,我会和他们一起出门,沿着大街向南走总会经过海顿的公寓。没人会怀疑推着轮椅陪病人散步的行人,好几次与海顿擦肩而过他都没注意到我。

本来打算继续观察一段时间再进行下一步安排,但7月9日早晨报童送来的《真理报》上刊登的一则新闻让我拿着报纸差点晕过去。

贝利亚被批捕了……

以叛国罪的罪名被押往莫斯科。

我扶着桌角大口喘气,思绪一时整理不过来。那现在尤利安和萨沙是什么情况?他们还在东柏林吗?

上帝!我现在才明白他们当时说的复杂情况。或许他们早就知道贝利亚的处境很危险,所以一直在小心翼翼地部署或抽离?

而我在那个时候,作为尤利安人尽皆知的线人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去为贩卖情报的间谍辩护,为了抵抗运动者跟国家安全局总侦查局的军警公然对抗?

我差点吐血,莱茵啊莱茵,你真够可以的。

虽然我早猜到了尤利安把我弄到西柏林来是为了保我,但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突然心里像冒了团火似的,我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回东柏林,不能再犹豫下去了,得尽快完成任务,尽早回去。

扔下报纸拎起背包,我走出维克多少校的公寓,压低了头上的鸭舌帽,跳上了租来的那辆福特车,这几天我已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十足的美国人。

当然,已经没有丝毫刻意,可以说是浑然天成,昨天走在街上还有小妞冲我吹口哨,叫我波士顿男孩儿呢。

深吸一口气,我对自己说,莱茵,不能着急,越到关键时候越得谨慎小心,可不能再捅出什么篓子,不要害怕,总要迈出这一步的。

心里虽不断告诫自己,然后手还是忍不住抖。我没有任何杀人经验,虽然明知道经过我的手间接地已有不少人失去了生命。

可人类的本质就是自私且虚伪的,为了满足自己所谓的良知,他可以假装什么都看不到。

没有亲自动刀,没有亲自开枪,那人就不是自己杀的。

我坐在车上像个哲学家似的思考人类的劣根性,脸色却苍白得跟纸一样,笑得比哭还难看。不久后海顿从公寓里出来,通过昨晚的监听,我知道他今天将要去位于达勒姆的CIA的柏林行动基地。

我小心翼翼地跟上他的车。

CIA西柏林行动基地建立在福赫伦魏格街上,这条街绿树成荫,安静静谧,位于采伦多夫区达勒姆近郊的上流社会聚集区,周围环绕着美丽的公园,正值夏季,空气里的清幽花香让人心醉神迷。

这是一栋漂亮的大楼,从外观看红灰色的尖顶就像乡下树林里的教堂,充满旧时代的情调。多年前尼雅奶奶曾带我和米夏来这边野餐,我记得公园里有一块椭圆形的草坪,一棵巨大的橡树在风中招展,投下清凉的阴影。

多么舒适惬意的美丽之地,谁能想到它居然成为了美国在西欧最大的情报中心呢?无数间谍和情报人员在此蛰伏,老实说,里面说不准还有我们自己人呢。

我咧开嘴笑了笑,远远便将车停在路边,走入临近的公园,买了份报纸坐在长椅上阅读。我庆幸今天的衣着还算高档,否则在这种上流街区一眼就会被人看出端倪。

耐心地等待,我一遍遍阅读报纸上贝利亚被批捕的新闻。

这新闻仿佛能给我奇异的力量,让我暂时忘却心中对杀人的恐惧。

只有回去,才能知道尤利安的情况。

只有杀了海顿,我才能回到他的身边。

我明白的。

几个小时后,已经临近黄昏,我在报亭买了三明治和咖啡填满肚子,又佯装散步绕着附近公园走了好几圈,但目光从未离开过那栋红色的尖顶建筑,终于,下午四点一刻,海顿从里面红色大楼出来。

我赶忙回到车上跟了上去。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既没有回家,也没有去什么宴会厅,而是顺着库达姆大街向西郊驶去,不久后车停在一个废弃工厂前,在司机的陪伴下他走了进去。

或许是和线人对接?

我检查了一下自己背包里的装备,拿出两把最新的配备于高级军官的马卡洛夫(PM)手枪和能让目标快速失去行动能力的APS冲锋手枪,带上充足的备用子弹,然后再拿了一些麻醉针和以防不时之需的氰化物,在跳下车的刹那还是觉得应该带上把重武器,于是我又背起一架曾经带给德军无数噩梦的波波沙(PPs41)冲锋枪,猫着腰就钻进了那灰蒙蒙的废弃工厂。

我真是怕死怕到极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