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他不顾我的颤抖紧紧抱住我,好似安抚一只狼狈不堪的落水狗,和颜悦色地呢喃:“你不是还有我吗?”

声色隐含的得意让他的笑容变得恶劣,他一遍遍摸着我的头发,把我压在身下面对面地接触,扯来被子盖住,企图让他的体温包裹我。

他进来,探索,我哭出声。

他不停地说抱歉,可这炽热的喘息中,又有几分真心实意的亏欠。他吞噬掉我的眼泪,亲吻我的眼睛,动作猛烈到让我叫出来。

他说,他宁愿听我因为兴奋而嘶喊,而不愿意听我怆然欲绝的哭声。

他说,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你只有我......

尔后的几天,他对我关怀甚切,尽管枪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但残余的后遗症总让我忍不住咳嗽。他时而忧心地注视我,及时端来一杯红茶,或者命阿廖沙去镇子上买药。

他照顾我就像照顾一个孩子,用军大衣把我裹在怀里,有时候还会好言好语哄我睡觉。这种怪异的行为让人颇感不适,但他似乎并不在意,甚至乐在其中。

有一次共用午餐时,他切开盘子中的鱼糜馅饼,淡淡来了句:“如果你那么难以释怀,可以把我当做你的父亲。”

我口中的牛奶瞬间喷了出来,然后拼命咳嗽,涨红了脸,他急忙走过来帮我顺气。

“你......你脑子有病!”我甩开他的手,骂了他一句。

他挂着副无所谓的笑容,把我扯回餐桌,拿起餐巾擦拭我嘴角的牛奶。

“听话,先好好吃饭。”

我恨恨瞪着他,随即舒展眉头,神色淡漠地说:“无所谓,你想怎样就怎样。”

几天后,我们离开了乡下,前往列宁格勒。

往日的圣彼得堡,今日的列宁格勒,俄国的北方之都,通往欧洲的窗口。

车子从涅瓦大街行驶而过,周边的建筑既有巴洛克式的,又有洛可可式的,融汇了旧时俄国的独特风格,巍峨而厚重,仿佛都在诉说岁月的故事。穿过莫依卡河、格利巴耶多夫运河以及喷泉河,大街一直延伸到亚历山大·涅夫斯基修道院。

我被河边的风景吸引,想下车沿河步行,尤利安握住我的手突然紧了紧。

“外面很冷。”他微笑地说。

“但有阳光。”我对前面的阿廖沙说:“阿廖沙,请你停车。”

阿廖沙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他,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涅瓦河,在冬日里泛着青黑色的光。冷风习习,碎雪零落在桥桩的阴影下。远处运河上来往着各式各样的船只,阳光将周围的建筑变成暖意融融的橙黄色,蓝顶上鲜艳的红旗随风飘荡,周围店铺里传来苏联民谣。一名乌克兰女人穿着棕色貂毛大衣向我走来,朝我调皮地眨眼,我微笑地回应她,记下了她漂亮的蓝色眼睛。

他虽从车上跟了下来,但却走在靠近街道的一侧。目视前方,神情带上了些莫名其妙的紧张,黑色大衣穿得板正,戴着顶黑色圆帽,周身气压低沉,远远看去就像意大利的黑手党。

我们并不交流,一路走了大约一公里,我看到一张棕色的雕花扶手长椅,于是坐了下来。他很自然地坐到旁边,然后握住我放在膝上的手。

依旧无言,我们安静坐着。

我在流淌的河水里复盘脑海里对于俄国小说的回忆,他则沉默注视青黑色的河面,宛如一尊冰冷的雕塑,只有碧眼里隐隐渗出一抹既想离开又被深深吸引的神色,就像人类面对毒品时既觉得危险却又难以自持地着迷。

他竟然对一条河流产生如此感觉,不禁令人怀疑涅瓦河承载的或许不仅是奔腾的河水,还有他过往的那些回忆。

唇轻轻抿了起来,眉头微皱,目光逐渐散开,犹如薄雾霭霭,河风吹起他柔软的发丝,拂在光洁的额头上。有簇稍长的掠过眼睛,他也只是本能地眨动,并未有任何别的动作。

你看,他陷入了过去,徜徉在往事的余韵中,忘却了现在。

可他总叫我忘掉。

连他都做不到,为何又要求我做到?

他突然舒展眉头,长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