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瑜犹豫良久,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痛快地在这份公文上签字盖章,反而重新将公文叠起,小心翼翼放到柜子上搁置起来,随后又继续批阅其他公文去了。
及至傍晚,徐瑜终于批完一堆公文。他伸了个懒腰,从衙里出来,准备去休息。然而他刚出门,竟正巧碰上卢清辉。
徐瑜一愣,喜道:“啊,你回来了!”
卢清辉神色憔悴,看来近日受了不少折磨。
最近袁基录逐渐架空了卢清辉手里的权柄,但他没法撤掉卢清辉的少尹职务,于是给他安排了许多糟心事做。前几日卢清辉刚被派去西南视察夷人部族。那些夷人居于深山老林之中,民风彪悍,向来不服汉人官府的管束。这差事万分凶险,弄得不好在那儿丢了性命都有可能。卢清辉倒也熬下来了。
其实对卢清辉而言,或许做这些事情也比留在成都府里好。袁基录最近热衷于折辱他,破想出了不少有新意的法子。譬如卢清辉从前掌管司狱,监牢里许多人都是被卢清辉关进去的。袁基录就从里面捞人,捞出来以后往卢清辉身边安置。上个月他就捞了一个老妪出来。那老妪是个十足的泼妇,因为在街上跟男人吵架吵输了,把自己脱得赤|条|条在大街上打滚,硬说那男子强|奸她。当初卢清辉判了老妪诬告罪入狱。那老妪被袁基录捞出来后安排当了厨娘,专给卢清辉做饭。卢清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几顿,也不知吃到什么了,后来他一看到官府供应的饭菜就作呕。
对于卢清辉的处境,徐瑜是很同情的。无论他之前和卢清辉有过什么矛盾,公事的矛盾是公事,论私人感情,他们同在袁基录手下做事,有一份惺惺相惜的交情。
徐瑜心疼道:“瞧你又瘦了一圈,唉……这事真是……”他也不知该怎么说。
卢清辉定定地看着他:“徐兄,我刚从西南回来,特意来找你。”
徐瑜奇道:“什么事?你说吧。”
卢清辉问道:“最近经商呈请是不是都送到你这儿来批了?”
徐瑜忙道:“对对对。你来得正好,这些东西我都摸不着头脑,还想找你问问该怎么处置呢。怎么了,是不是你有什么朋友要办事?你说,我马上先给你办。”
卢清辉却摇了摇头。他道:“前段时日这些事情还由我管的时候,我收到过一份非奸粮行递上来的开业呈请,被我驳回了。今天我回来的路上,又听说他们最近在民间造势,声势越弄越大了。我想他们仍没有死心,要在成都开业。你收到他们的呈请没有?”
徐瑜微微一怔,道:“是么?我没有收到。可能还没有递上来吧?”
卢清辉打量着他,也不知信不信他的说辞。
片刻后,卢清辉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徐兄,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已派人去阆州查实非奸粮行的背景了。我相信这粮行必定与朱瑙有关。我不知他在筹划什么,但他狼子野心,绝对没有好事。”
徐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