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岑登时振奋起来,他对面的谢无疾嘴角亦有了一丝浅浅的弧度。
在奏乐声中,蜀军的队伍来到城门口停了下来。
惊蛰跳下马,来到马车旁。车帘被撩开,朱瑙从里面钻出来,被惊蛰搀下马车。
费岑三步并两步第一个上前,热情洋溢:“朱府尹,我可算是把你盼到了!我真是日也盼,夜啊!”他二人本是平级,按说也不该有太多礼数,偏偏费岑主动将身子弯下来,头也低得极低,俨然将朱瑙当作长官来拜谒。
他这般主动地自降身价,或说抬高朱瑙的身价,朱瑙看在眼里,只是一哂,拱了拱手,便做还礼。
京兆府一众官员涌上来,随着费岑一起争先恐后地向朱瑙见礼。朱瑙的目光却径直越过人群,落在后方谢无疾的身上。
他冲着谢无疾笑,眼睛又弯又亮。谢无疾的嘴角也难得翘起一丝弧度。
少顷,众人见完虚礼,终于朝城内走去。
一路上,费岑唠叨个没完:“朱府尹,我已将我的官邸收拾干净,今晚朱府尹便可带人住进去。宅子虽陈旧了些,还能凑合一住,办起事儿来也算方便。我已命人去给新官邸选址,等到新的官邸落成,朱府尹再搬去新的便是。”
朱瑙道:“不必了,我只消找个落脚处。”
费岑忙道:“不,不,绝不能委屈了朱府尹!”
朱瑙摇头谢绝,费岑却仍一力规劝,大有朱瑙不住他的官邸就看不起他的意思。
这一出颇为滑稽,按说朱瑙是客,哪有主人求着客人鸠占鹊巢的道理?然则费岑这样做,实是他的智慧。
半年前的勤王会盟费岑并未亲自带兵参加。但当天子身死、朝廷覆灭的消息传回关中,费岑只用了一天的时间来震惊,第二天就开始为日后做打算。
他心里很清楚,以京兆府所处的地势来说,他想要远离天下纷争是绝不可能的。因此他可走的路也就只有两条——其一,称雄天下,问鼎中原;其二,找一个能够称雄天下、问鼎中原的人,然后依附于他。无论从野心还从能力上而言,费岑自问都与第一条路无缘,因此他几乎没怎么挣扎就选择了第二条路。
那他究竟该依附于谁呢?其实也很好选。
首先他只能从自己的邻居里做选择,否则便他情愿去依附江南、岭南的英雄好汉,没等那些英雄好汉打到他这儿,他早让自家邻居给灭了;其次,如今这世道,出身已不再重要,瞧瞧那出身最好的皇帝又落到了什么下场?世代为官的刘松不也被人说杀就杀了?这种时候唯有自己的本事才是立身之本,管它是坑蒙拐骗的本事还是天下为公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