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张玄和郭金里颇有些相似,他能有今时今日,多靠时运眷顾。最开始时,他无非是想哄骗三五愚人为他卖命,以攥取不义之财。而玄天教一路乘风破浪,转瞬就有了数万信徒,这是张玄自己也始料未及的。
但和郭金里不同的是,张玄虽有时也会得意忘形,但他尚存几分理智:连他自己都不认为玄天教最终能一统江山。所以他手里的常备军还不如史安那样被他分封到各地的职事多。他在这大玄天寺里看似奢靡享受,实则连原本的佛像都懒得换,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遇上麻烦,他方便随时卷铺盖走人。
而一旦养了军队,就会变得尾大不掉。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撅起屁股往高粱地里一钻,谁都找他不到。可带着几万人的大军,跑起来可就不容易了。而且招募来的士卒往往都想留在家乡,要真有个好歹,人家未见得愿意跟着他逃不说,没准还反过头来捅他一刀呢!
手下们见张玄一直不表态,都有些吃不准,于是又议论起来。
“师君可是有何顾虑?”
“师君,募兵前要做许多准备,当尽快拿定主意才是。”
“师君放心,如今我们的钱筹做军费当不成问题。”
张玄对着自己的手下们,当然不会说他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要知道这些人跟着他混,还打算靠他的玄天教出人头地,安富尊荣呢!
他又思忖片刻,道:“此事我总觉得蹊跷。那朱瑙和谢无疾放出风声说要灭我玄天教。可他们明明有大军在手,为何不直接打过来呢?他们这般耀武扬威,却又不真的出兵,我看这里面怕是有什么阴谋吧……”
短暂的一次交手后,张玄已经意识到,朱瑙不是个好对付的敌人。他也命人去调查了朱瑙的事迹。看起来,朱瑙似乎是个运气很好的人,他的对手总会自乱阵脚,譬如前任成都尹袁基录是被自己招募的大军害死的,譬如凉州牧董姜是被自己的义子砍掉了脑袋,又譬如不久之前长沙尹手下大将王占和黄东玄反水投敌……倘若只有一次两次,或许是朱瑙的运气好。可若次次如此,那焉知敌人的分崩离析不是出于朱瑙的谋略呢?
倘若朱瑙真有这样的本事,那他现在的做法,极有可能是在给自己下套。自己若真的惊慌失措地立刻去募兵扩军,恐怕就上了他的当了!
听到张玄这么说,他的手下们顿时面面相觑。
一人忙解释道:“师君有所不知,近来有传闻,那江宁府尹韩如山准备在江宁称帝了。朱瑙和谢无疾都是野心勃勃之人,绝不会愿意见到江南割据,帝位旁落。想必眼下他们正为韩如山的事情头疼,没空来管我们,所以只能在那儿吓唬吓唬我们。”
“正是。”旁人附和道,“那韩如山登基,对我们来说是个极好的时机。想必接下来几年里,各路诸侯都要去讨伐江南,没精力来对付我们。我们若不趁着现在赶紧募兵,以后可就来不及了!”
“是啊师君,此事务必趁早啊。”
有人隐约察觉到了张玄的顾虑,忽然站了起来,来到大殿中间,言辞恳切地大声道:“师君啊!我们在延州遭遇如此重挫,数万教徒遇害,教内上下已是人心向背啊!上个月各地送来的供奉比先前足足少了两成!若师君再不想些法子稳住人心,只怕各地的职事们都要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