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问峥送给他的那枚玉佩,因为怕太过于招眼,所以江棠舟一直都戴在脖子上,藏在衣物里,此刻被他的体温烘热了,仍有一丝余下的微凉,江棠舟从衣物里掏出来轻轻摩挲,难免去想殷问峥此刻在做什么。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都同样是一个不眠夜。
宫中森严戒备,远处的碧瓦红墙似乎被雾气氤氲笼罩上了一层薄纱,鳞次栉比的屋檐之下是一片死寂,很偶尔才会响起缓慢又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自回了京都之后,殷问峥便将玉佩上的铃铛给取了下来,此刻玉佩被他包裹在手掌心,好似握紧了便能感受到江棠舟身上的温度。
殷问峥也在想此刻的江棠舟又在干嘛。
他送到边关去的信件,已有段时日并无任何回音了,他心里总有一丝不祥的预感,觉得可能出了点什么事儿,可他远在千里之外,根本就顾及不到,只能找了人替自己去边关走一趟,如今消息还没有传回来。
思绪纷杂,殷问峥脑海中念头一个又一个的转过去。
突然,殿内传来了瓷器破碎之音,殷问峥敏锐的站了起来。
房门被打开,有宫女走了出来:“太子,卢大人,陛下醒了。”
殷问峥迅速将玉佩放进兜里就要往里走,旁边却有只手横空而出,拦了他一把,扭过头去便见着一双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眼睛。
卢沿风眉梢微挑,道:“太子爷,陛下此刻可能并不想见您。”
“卢大人好大的本事,连父皇此刻心里在想什么,都摸得着了?”殷问峥同样露出要笑不笑的表情来,只那双眼极其幽深,不知道正在酝酿怎样的狂风暴雨。
殷问峥想往里面走,卢沿风却并不给他这样的一个机会,两人一人在房门左一人在房门右,互相对峙,好似下一刻便能打起来一番,气氛剑拔弩张。一旁守着的宫女们都不有得把头埋得更低了一些。
“太子有所不知,陛下昏迷过去之前,曾说过除了臣,谁也不见。”
殷问峥心头微微一落,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是么?可孤却没听到父皇说过这样的话。”
“还请太子给臣几分薄面,若是陛下第一眼见到的是太子,指不定还会怪责于臣。”
殷问峥轻哼一声,却是懒得再与他过多废话,抬起手直接将卢沿风的手狠狠往后一推,就要迈开腿往门槛里迈去。
谁曾想下一秒又是一个程咬金杀了出来——万般尴尬的垂着头说到:“太子爷,陛下……陛下……陛下说要见、见卢大人。”
殷问峥脸色猛地一沉,转头去看,那卢沿风却挂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道:“让太子见笑了。”说罢迈过门槛,与他擦肩而过。
殷问峥只得恨恨往后退了几步,眉头锁得更紧了几分。
现在京都中的形势,实在让人有些心头发愁。
殷问峥带兵回来倒是将逼宫的四皇子给逼退了,可并没有逮着他人,四皇子领着五皇子不知道躲到了哪个犄角旮旯,凌俞帝时而清醒时而昏睡偏偏又极其信任那卢沿风,反而是他这个太子当得没滋没味,若非有这个名头在,恐怕早就成为了别人的刀下冤魂。
再这么下去,殷问峥觉得这大恒的江山恐怕是要改姓了。
很明显,那卢沿风也是冲着那个位置去的,只可笑凌俞帝当真信了卢沿风,还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殷问峥在门槛外来回转了好几圈,才终于听到里面的人传来消息:“陛下宣召太子觐见。”
殷问峥这才理了理衣襟,将脸上的表情收好,迈入门槛之中。
…………
屋里没有点蜡。
殷问峥皱着眉头走进去,抬手吩咐宫女将蜡给点上了,往龙榻上一看,才发现凌俞帝瘦得都有些脱相了,脸色是病态的苍白,浑身上下看上去不似个活人一般,房间里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令人极为不适。
凌俞帝说话时极其费劲,像是喉咙里有个风箱在扯着一般,宛如破锣一般:“澜、澜儿……”
“儿臣在。”殷问峥在床边半蹲下,“父皇有什么吩咐?”
“翀儿……如何了?”
殷问峥太阳穴微微一跳,倒是没想到这老头子临到死了竟然还念叨着他的这个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