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秋轻叹一声,上前解开腰间佩囊,朝那男子手中送去,“这里面是千两银票,足够你简单置办一下家业了,好让日子不用再这么清苦,想来她知道了也会开心的。”
男子却不收,只将那佩囊推了回去,苦笑道:“多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需要,婉婉便是因这银钱出去做工,谁料却横遭不测,若早知今日,当初我说什么也不该同意她出去……都是我这身体不中用,不然何需她一介妇人奔波在外?”
谈秋闻言这才发觉男子面色苍白,双唇血色尽褪且干裂,双眼下泛着乌青,怎么看都像是身怀重病的。
谈秋握着手中的佩囊心头更加苦涩,奶娘一死,家中其丈夫看起来又身怀重病,不像是能做工照料家中稚子之人,几乎可以说是断了生路。
想来也是,奶娘的儿子看起来年岁也不大,若非家中急需银钱度日,她又何须放着自己的孩子不照顾。
“这个你拿着,算是我们的补偿,虽然这对于你们而言可能无济于事,但是至少能让你们的孩子日后能吃饱穿暖。就算你不需要,也要为你们的孩子考虑一下。”
谈秋边说着边将佩囊往那男子怀中递去,忙按住了男子欲退回的动作,语气坚定非常。
男子叹道:“谈何补偿,你又无需如此费心劳神。毕竟婉婉的死与你并无干系。”
“我……”谈秋张了张口,轻声道:“我是代姜府来的。姜府,便是你夫人做工的地方,但是她的死的确与我们府中人无关,是……是有刺客将她杀害了,凶手也已经被我们制伏,亦算是为她报仇了罢。”
谈秋语气清浅,落在那男子耳中却如同炸雷。
谈秋眼见那男子眸光微动,双唇开合间不住颤抖,目光死死地盯着谈秋,道道愤怒而悲痛的情绪漫上眼帘,谈秋还未及说话,那男子便猛地将手中佩囊狠摔在地,怒道:“你滚!我不需要你们的施舍!你们偌大的姜府,竟然连一个弱女子都保护不了,她不是照顾你们府里少爷的么?!你们能保护你们的少爷,为什么不能保护她?!”
谈秋被那男子蓦然暴起的情绪吓了一跳,哪怕他来之前便做足了准备,此刻真正面对起这男子来,谈秋却依旧哑口无言。
男子猛喘着粗气,几乎快要站立不住,屋内躲在门口往外看的孩童见状忙高呼一声“爹!”,随后带着泣音一路跑至男子身旁,死死抱住了他的脚。
男子一手捂住心口,另一手护住身旁的孩子,望着谈秋的目光复杂且灼热,几乎令谈秋不敢直视。
谈秋只得默默地蹲下身子将那沾上了尘土的佩囊拾起,轻轻拍掉其上的灰尘,随后再度递与男子。
“这份钱,你还是收下吧。”
“你滚!”男子气地浑身发抖,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之中流下,随后牵起孩子的手,不由分说便朝屋内走去。
谈秋连忙跟上,咬了咬下唇,轻声道:“就当是为你们的孩子想想,日后孩子还需要请先生或是上私塾,花销只多不少,你一人是难以承担的。”
谈秋话音落下,男子正好牵着孩子迈入屋中,停了下来。
谈秋亦随之停下步子,站在门外对男子诚恳道:“这银子你还是收下吧。”
言罢,谈秋伸出手去,将佩囊递上前。
谁料那男子却忽而怒起,大声道:“不错!我是个废人,那又怎么样,婉婉去了,我一人照样可以抚养孩子长大,不需要你们的施舍可怜!”
“这不是施舍!”谈秋着急忙慌解释道,话还未说完,那男子便红着眼一手握着一边门框,便要狠狠地摔上门,谈秋手还未收回,若是那门关上,必定会夹住谈秋的手腕。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刻,眼见那门框将要夹住谈秋手腕,却忽闻“砰”的一声,随后两扇门被一股力道抵住,牢牢地固定在原地,与谈秋的手腕只有分毫之差。
周章面色阴郁,目光沉着,下巴上冒着粗短的胡渣,眼中亦爬满了血丝,此刻站在谈秋身后,一手抵着一边木门,挡住了那男子关门的势头。
“你夫人的死,主因在我。”周章低声说道,“不必与无关之人置气。”
男子似乎被周章脸上的那道疤和周身的阴郁之气给吓怔了,一时之间未能反应过来,任由大门被周章缓缓推开。
谈秋默然收回目光,没有多言,只在众人分神的这段时间缓缓蹲下身子,将佩囊递给了那孩童。
孩童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收,有些害怕地拽了拽男子的衣袖。
男子这才回过神来,怒极反笑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周章话音沉着且平缓,“你夫人的死,与我有关,是我一时松懈,没能前去帮忙,这才导致了她的死。”
“你若是有怨,大可以朝我发泄,我绝不还手。”
言罢,周章后退两步,从腰后拿出了一根小臂长短的通体黝黑色泽的长棍,扔向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