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他转身出去了，花宜姝目光盯着合上的房门，神识却顺着契约的感应凝成一条细线跟着出去，见李瑜并不是借口跑路，而是真的找到客栈的厨房开始煮粥，才将神识收回。

她有些费劲地从床上坐起来，白猫已经揭开了食盒的盖子，看见里边是一碗汤。它蓝色的猫眼盯着看了一会儿，说道：“这的确是给女子经期补气血的汤品，只不过里边都是凡物，没有一样是灵田里出来的。”

闻着再香，花宜姝一听是凡物就没兴趣了。

肚子还在咕咕叫，又饿又疼，花宜姝愁苦地捂着肚子，面上却发狠道：“我要成仙，我要有个仙样，饿死也不吃凡物！”

白泽朝她竖起大拇指，问她怎么样，还疼不疼？

花宜姝这么缓了一段时间，腹中疼痛已经慢慢退下了，她叹口气，“好想成仙啊！”大部分女修刚刚入道就会斩赤龙，斩赤龙即断月经，但并不是说斩赤龙之后月经就不来了，这毕竟有违人体规律，打了比方，修行之前的凡女来月经要来个四五天，那么女修入道斩赤龙后，每次就只会来几滴，并不对行动造成任何影响。

花宜姝走的是顺其自然的路子，她没有特意去斩赤龙，但是筑基后寿元加长，体质改变，来月经这事儿也跟别的女修斩赤龙差不多了。她这回会痛成这样，完全就是之前动用秘术留下的反噬。

这个秘术是白泽特意从浩如烟海的功法秘籍当中为她选出的，它没有名字，花宜姝强行给它命名为《不世神功》，它的确很厉害，能让她以筑基修为短暂换取压制阴鬼王的强大力量，代价就是力量被抽干，一个时辰后才能恢复，以及月经时叫她疼得死去活来的后遗症。

好在这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歇了这么一会儿，花宜姝已经缓了过来，渐渐恢复了精神。

她好了伤疤就忘了疼，这会儿缓过劲了，想到堂堂鬼王奉她为主，现在还在下面给她做饭，她的虚荣心就得到了大大的满足，觉得自己吃这点苦头实在太值了。

花宜姝问白泽，“李瑜今天是怎么回事？”

白猫蓝色的眼珠子闪过了一缕金光，它道：“不知是怎么回事，阴鬼王跟第一代鬼王虬骨很不一样。”

百年前，鬼王虬骨以杀人为乐，被他杀死的人死后又成了他的伥鬼，因此他的势力一再膨胀，巅峰时手底下有三千万鬼众。

“鬼王虬骨以扩张为乐，一日也停不下来，但是阴鬼王却只是守住燕槐山，将上三州和中三州大部分鬼物召去。表面上看，他的势力壮大了，可实际上，上三州和中三州清净了不少，至少那些买不起灵符的凡人受鬼物侵扰的可能降低了。”

“无论是鬼王还是鬼主鬼将，它们都残酷嗜血，但是酆都不太一样，城中并没有生人血肉，阴鬼王自己身上也并没有血腥气，鬼性的确改了他的性情，却没有把他变得残忍弑杀，只是脾气更加暴躁，而且更加……”

“脑残？”花宜姝补了一句。

白泽：……

“方才他去买镯子，我看到了，那只镯子老板的进货价就是五块灵石。”

好家伙，这是半点都不让中间商赚差价啊！花宜姝又问，“那他是怎么知道掌柜秘密的？”

白泽：“那掌柜心里有鬼，他心里的鬼被李瑜看见了。”

花宜姝十分震惊，“鬼王难道不止是统御鬼物吗？人心他也能看见？”

白猫甩了甩尾巴，“应该是阴螭宝玺这件法宝在帮他，那是有琼国的传国玉玺，不知怎的落到了他的手里，在你和阴鬼王契约之前，应该是这件法宝压制了他的鬼性。要不然以阴鬼王对你的执念，也许就不是逼你嫁给他，而是直接跑到晋家将晋宜姝全家上下都吃了。”

下三州数千年以来都是有琼国的疆域，不过百年前有琼国就被鬼王虬骨灭了，千万国民都变作了伥鬼，以致如今下三州还是九州最险恶的地方。没想到李瑜运道那么好，竟然连传国玉玺都能拿到手，花宜姝又升起了一点点嫉妒之心。

就在这时，窗户被无声推开一条缝。

白泽胡须抖了抖，传音道：“他们来了。”

花宜姝会意，立刻往床上一倒，十分熟练地演出了昏迷的模样。

几乎下一瞬，一道诡谲的影子贴着窗缝，像滩水一样流了进来，它慢慢涌入房中，色泽红得近乎黑色，像即将干涸的血液，又像一条毒蛇，贴住床脚盘旋着往上爬，一边爬，一边散发出一股甜腻的气味。

躺在床上的虚弱少女似乎睡得更死了，微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

而彼时，李瑜正在煮粥。

他在客栈的库房里找到了出自灵田的好材料，在客栈帮厨和店老板敢怒不敢言的视线当中，自己切菜淘米放灵泉，煮了碗香气四溢的甜粥。

粥成时整个厨房香气弥漫，几个帮厨甚至吸了吸鼻子，十分眼红他的手艺。

然而等粥盛出来，李瑜却蹙起了眉，“这碗粥怎么只有阴气没有灵气？不该啊！”这种粥对鬼物有益，修士吃了却对修为有损。

他又重做了一道，却还是同样的结果。他静默半晌，才终于想起来，啊，自己已经成了鬼，不再是人了。

突然而来的难过像丝线搅紧了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