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见云家人,鹤知知也分外想念,亲亲热热地和他们说了一箩筐的话。
不过,她只说自己是因为想家里人,又刚好国师要北上,所以跟着到了北郡来。在寄给母后的家书中,她也是这么说的。
姜太夫人倒没有怀疑,反而高兴不已,拉着鹤知知要赏她这个,赏她那个。
鹤知知巧笑着承赏,在长辈面前,她无论多大岁数,都是被疼爱的孩子。
只是,姜太夫人毕竟年事已高,身子又不大硬朗,说不了多久会儿的话就要去休息。等热闹淡了下来,鹤知知就不受控制地想起睢昼。
出门以来,这还是第一回和睢昼分开。
虽然也才不过分开一会儿,甚至以前在宫中时,他们不见面的时间都比现在要长,但现在鹤知知却忍不住觉得有些空虚。
老想着去找睢昼。
其实隔得也不远,就在几里外的神祠边。
但是,她现在在自己外祖家,又不是在别的地方,还这么迫不及待地跑出去见睢昼,会不会显得太不矜持了。
要是以前,鹤知知才不会考虑这些问题。
但是现在却一个又一个想法往脑袋里钻。
听说普通官家女子出阁前,都要在闺中修身养性,把容貌好好地藏起来,不叫未婚夫婿看见。
似乎是为了免得让未来的夫婿看腻了,厌烦。
鹤知知不认可这种说法,若是那什么夫婿当真会腻烦,不如早些叫他露出腻烦神态,也好在出嫁前就甩掉他,免得遭殃。
但是不赞同归不赞同,世上的人家,都是这么做的。
也从没听说哪家的女儿追着男人跑,都金贵得很的。
纠结来纠结去,一晃一下午过去了。
鹤知知忍不住站在窗前,看着神祠的方向,心里开始着急。
也不想那些复杂的问题了,只觉得自己这一下午都在干嘛,简直是浪费时间。
正烦着,一只通体乌黑的雀鸟飞来。
它颜色似乌鸦,神情却比乌鸦灵动不少,靠近了人会自己收起翅膀,落在人手臂上,就偏着头用眼珠子打量人。
这是千耳楼豢养的雀鸟,传消息既快又准,不仅懂得认路,还会认人。
鹤知知在它翅膀上摸了一下,伸手到它喙前,它便引颈作呕吐状,颈项动了几回,张嘴吐出一小管字条。
鹤知知展开字条细看,黑鸟展翅飞走。
千耳楼送来了剩下两张藏宝图碎片的消息,让鹤知知给个具体的地点,明日上午便会让人送到。
鹤知知差点原地跳了起来。
找了那么久的东西近在咫尺,自然难免兴奋。
她要把这件事告诉睢昼才行。
似乎找到了一个能去找睢昼的理由,鹤知知再坐不下去,披上大氅让福安跟着,便出了门。
北地到处皆是坦途,与大泗城几乎每个角落都铺满青石砖的道路不同,也与东洲松软的土地不同,马蹄奔跑起来达达作响,十分舒意畅快。
只是,到了睢昼的住处,鹤知知原本畅快的心思又渐渐沉下来。
屋宅外围全部被将龙塔的侍从围住,大门紧闭,气氛很不对劲。
鹤知知让侍卫都守在外面,推门进屋。
进屋时,刚好看见睢昼手里拿着一支箭矢,箭矢的一端反映着幽幽冷光,冷凝肃杀。
鹤知知瞳孔猛地收缩,几步冲了过去。
“怎么回事?”
睢昼转过头看她,也不知道是室内光线昏暗,还是鹤知知紧张之下的错觉,她看着睢昼面色苍白,好似十分虚弱。
鹤知知的心更是揪到了一起。
一旁点星看见了鹤知知,就立刻跟她告状道:“殿下,这里古怪得紧。方才大人正要进门,就被一支暗箭迎面袭来,险些命中咽喉。”
鹤知知克制不住地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心脏被提起来,差点就被拽出了喉咙口,紧绷着干涩道:“是谁!睢昼,你受伤了么?”
睢昼嘴唇抿成一条向下曲着的线,眼睫很委屈地耷拉着,不说话。
点星应答着鹤知知的问题,刚要摇头,但仔细一想,又点了点头,然后走过来卷起睢昼的衣袖,展示给鹤知知看。
“殿下放心,大人武功高强,只被穿破了衣袖,除了被箭矢划破了一层皮,也没伤到哪里……”
“你流血了!”
鹤知知捧住他的手臂,惊慌疼惜。
睢昼嘴巴的曲线瘪得更弯,乌黑的双眸润润看着鹤知知,眉尖仿效那病弱西子微微蹙在一起。
鹤知知更是心疼得不行,拿出干净手绢,蘸着凉水轻轻按压伤痕旁边的轻微红肿,好像这样就能快点让伤痕消退。
点星:“……”
那真的只是破了一点皮而已,他都差点没把它当伤口,殿下怎么这么紧张。
但是看着眼前这两人一个心疼一个委屈的样子,点星有话说不出来。
鹤知知低头轻轻吹了两口,睢昼轻声说着“我没事”,鹤知知担忧的神色却一直挂在脸上。
点星欲言又止。
睢昼转眸,看着他,然后眼珠往门口的方向错了错。
点星默然会意,掉头出门。
鹤知知满面怒容,颓然坐在圆凳上,咬牙道:“什么人敢对你动手?我们才刚刚分开一会儿,你就差点……我定要找到这贼人,严刑拷打。”
屋内只剩他们二人,睢昼轻轻笑了笑,拉着她坐到了自己腿上,握着手道:“不必,我当时便已经把人捉到了。”
鹤知知瞪圆双眼:“什么?人在哪里……”
“已经死了。”睢昼语气薄凉道,“他在齿间藏了毒药,被捉到便咬破自尽。”
鹤知知掐紧掌心:“带我去看。”
睢昼拗不过她,只能带她去了柴房。
国师的住处停着一具尸体,听起来实在耸人听闻。门外守着的侍从其实也是为了防止有人闯入添乱,此事暂时还不能传开。
鹤知知看着那具躺在地上面容肿胀、全身发紫的尸体,拧眉:“为何不让人告诉我。”
“一是不想张扬,二是不想让你担心。”睢昼捏了捏她的手。
鹤知知生气:“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又怎么知道你是安全的?那我难道不是更会担心吗。”
“那你就看着我。”睢昼说着,幽黑的眸子直直盯着鹤知知,如同下过雨的水边草丛里,簌簌穿行的青蛇悄无声息缠住人的脚踝,“一直看着我,不就好了。否则的话,我可能会分不清什么该告诉你,什么不该。”
鹤知知眨了眨眼,别开头,暂时不跟他讨论这个话题。
为何她总有种睢昼越来越黏人的感觉。
她走过去蹲下身查看那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