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天幕上,西北方忽然亮起一支烟火,不知是哪个富庶人家在庆祝。
鹤知知却无心欣赏,抓紧缰绳片刻不停地往宫中赶。
她在山洞中所见到的一切都太过震惊,她必须要立刻告知母后。
这下,母后定然会彻底地相信,睢昼是无辜的了。
也就能腾出时间,全心去面对真正的敌人。
禁军都尉纵马上前,越过鹤知知的马,在前方带路。
鹤知知便跟着他的脚印往前疾驰,脑海中分出心神一直在思考要如何跟母后禀报。
到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
“吁——!”
骏马被急急勒停,四蹄高高扬起,在空中胡乱踢踏一阵。
鹤知知对前方的禁军都尉喝问道:“为何将我往行宫带?母后在哪!”
都尉使了个眼色,周围士兵立刻上前围住鹤知知,让她无法逃跑,此时才道:“请殿下恕罪,属下是奉娘娘旨意,带殿下到行宫暂避,具体事情,请容臣到了行宫再像殿下解释。”
鹤知知沉默了须臾,哪怕心中再怎么不安,也终究没有在这种时候任性,点点头,驾马跟上前。
到了行宫,鹤知知才发现,整个大泗城的戍防军队都已经集结在此。
她驾马从青石砖大道上经过,在人群中发现了一支整齐划一的玄黑色骑军。
那不是母后的玄虎兵吗?跟她的暗卫一样,个个晶亮,战无不胜,但她的暗卫只是做贴身保护用,玄虎兵却是真的能上战场,堪称皇廷的最后一道高墙。
可他们为何在此?
鹤知知忽然双腿发软。
她捏紧手心翻身下马,拦住都尉问:“现在你能给我解释了。”
禁军都尉汗如雨下,双膝跪在地上,颤声道:“殿下,在途中我们收到信号,宫城已经被叛军攻入,已然沦陷了。”
鹤知知身子摇晃了一下,站立不稳地后退两步,喃喃道:“你说什么?”
禁军都尉硬着头皮,将先前皇后对他的嘱咐一一诉来。
原来让公主监国后,就开始忙着布置这些事。
宫中的防护被皇后不动声色地一点点撤去搬到行宫,如今行宫固若金汤,宫城却脆弱如纸,只是还留着繁华的假象而已。
恰巧今日鹤知知有事要外出,皇后便借故让她将宫中最显眼的禁军也带走。
消息很快流出去,叛军知道今夜宫门打开,城内空空,是最好的进攻时机,一定不会放过。
皇后是刻意引他们进来。
鹤知知呼吸滚烫,滞涩在喉间,吞吐不得。
“母后既然早有预料,为何不提前出手镇压,又为何不同我一起离开宫城?”
为什么丢下她一个人。
“这……”禁军都尉不知如何作答,只好沉默不语。
鹤知知胸口抽痛起来,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用都尉转述,她已经知道了。
云哲君是母后的亲弟弟,母后素来眷恋家人,要母后在还未亲眼看到确切证据时就出手伤害弟弟,母后是绝对做不到的。
她留在宫城之中,刻意将消息放给叛军,不仅是在等待舅舅真正的叛变,也是在等舅舅进宫当面给她一个解释。
得不到这个解释,母后绝不会心安。
可是,母后真的就能扔下她吗?
将所有的戍防都撤走,母后在准备这一切的时候该是多么心如死灰,或许,还抱着与舅舅同归于尽的心思。
母后真的不要她了。
鹤知知抓紧前襟布料,痛得蹲下/身来,眼泪控制不住地漫出坠下。
不管长到多大的年纪,她现在只是一个被母亲给扔掉的小孩,心痛如绞,恨不得放声大哭。
周围的宫人齐齐跪了一地,却没人敢上前劝慰,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一双手从后面揽住鹤知知的肩膀,滚烫宽厚,又熟悉。
鹤知知转头,用手背反复擦去眼前的眼泪,牢牢地盯着人看。
看清之后,鹤知知哑着嗓子失力地埋进他的怀中。
睢昼抱紧她,在她肩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殿下,娘娘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鹤知知用力地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些许。
对,母后不可能会出事的,因为她不能没有母后。
而且,母后身边还有十七他们。
离宫之前母后要她把禁军都带走,她不放心,作为交换,非要留下暗卫,母后没有犹豫多久,就点头同意。
现在想想,那也实在反常。
母后从来不让暗卫离开她一步的。
在那时候母后就已经想着跟她诀别了,所以立刻答应她的要求,就是为了让她越快离开越好。
鹤知知浑身痛得发抖,揪紧睢昼的衣袍。
睢昼将她整个揽在怀里,抱了起来朝后殿走。
“殿下疲惫不堪,让殿下稍事休息。”
旁边的宫人忙跑在前头引路,把他们带进一座内殿。
鹤知知克制不住地颤抖了将近半个时辰,出了一身的冷汗,睢昼一直将她抱在怀里,给她喂了三大壶凉茶,才让她缓过来一些。
鹤知知双眼已经红肿不堪,麻木地盯着窗外,过了好半晌,才能开口和睢昼说话。
“你到这里多久了?”
“比殿下早半个时辰。”
鹤知知抿紧唇。
“你不是叛贼,母后误会了你,我替她向你道歉。”
睢昼低下头,用唇瓣贴着鹤知知的脸颊,触碰到那些凉丝丝的泪痕,就轻轻地印在上面,给她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