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初,林潮生在北京确诊胸腺瘤后,只来过这一个地方。他仍然记得,自己乘坐的那趟公交车缓慢地在雪地里行进,轮胎留下一路深刻的车辙,林潮生顶着不停嗡鸣和持续空白的脑袋,随车身惯性摇摇晃晃地到了终点站。
窗外人流密集,有许许多多鲜活的景象,他身上太冷了,他想汲取一点热闹。
林潮生给陆辰风指指北侧商店前的那张白色长椅:“我当时就坐在那儿,记忆非常清晰,头顶的巨幕在放‘富国海底世界’的宣传片。”
“眼神不聚焦,看到的东西都是花的,感觉自己一条腿已经踏进了坟墓。”林潮生温和地笑道,“思绪乱得太厉害了,一边难受一边祈祷下辈子能不能投胎当条鱼,生命虽短,但至少无忧无虑。”
工作日的世贸天阶客流量依旧不小,陆辰风听完没办法再顾及旁人的眼光,却还是努力克制着避开林潮生的手,只虚虚地拢住了他的肩膀。
林潮生往陆辰风怀里靠了靠:“因为没有任何牵挂,所以选择不治,逃避医院和风险过高的手术,顺其自然地接受死亡。”
可若不是对现实无能为力,谁愿意心甘情愿顺其自然。
林潮生语速沉缓,声音毫无起伏,几句陈述轻描淡写地脱口而出,不掺杂一丝当时的消极和痛苦。
他的脸上只有让人察觉不出情绪的平和与平静,很多东西早已被时间削弱和冲淡,所以陆辰风只能无力地做个旁听者,林潮生不需要发泄、安慰,他早就与命运和解过了。
但只要一想到之前漫长的两年是林潮生孤独一人扛下来的,陆辰风还是会避无可避揪心地难过。
“昆明同仁医院的医生建议我来北京做一个详尽彻底的检查。”林潮生口吻轻松地回忆道,“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里,祈祷病情不会像初诊时的结果那样糟糕,以至于在得知噩耗后,无可奈何地,也对这座城市充满了失望。”
他转过脸,眉梢浮起层层笑意:“不过现在看来,多亏了你,我的希望才没有落空。”
车子停在地下,周围无一处遮挡,除了心痒地盯着林潮生,陆辰风什么都做不了。
两人走到步行街尽头,迈出巨幕遮下的阴影,阳光无垠地洒向城市,林潮生折回话锋说:“刚才提到买房,听你的口气,似乎确信一定是你买给我。”
陆辰风不否认地点了点头,笃定地挑眉:“不然呢?”
挑衅的语气激起了林潮生的胜负欲,他自信地扬高唇角:“等我找到工作,如果发展的顺利,一个月赚得未必比你少,你怎么就那么确定,不会是我买给你呢?”
街角处行人稀少,陆辰风匆忙环视一圈四周,抬手捧起林潮生的脸,拇指在他耳侧宠溺地揉搓几下,满心欢喜道:“那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