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六局奉命为魏王殿下大婚做准备,宫内亦有专人跟魏王府接洽,赵襄敏是不管这些事的,不过他很在意言双凤的看法,就特别交代了,叫内宫的人但遇疑难或者有回禀之事的,一概向言双凤请示。
雨燕姑姑看了眼厅内的情形,已经有数,把宫内来使拦住:“娘子今日有事,若不是要紧的,就不必特意来询,或者等明日再来。”
忽有太常寺的一名官员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姑,有一件事不得不问,言娘子的家人不在京中,当日行礼迎亲等,却不知从何处始?有何至亲?这是必不可少而又至关要紧的。需要早点定下才好。”
雨燕道:“这个我记下,回头得了再告诉你等。”
又有司物监的女使笑道:“我们也有一件,典制所用的一概都是按照祖宗规矩,不至于出错,只还得多问问,北镇那边可有什么格外的禁忌是我们不知道的?说出来可以提前留意。”
雨燕哼道:“你们白尚局不是个最能耐的么,怎么连这点小事也专门叫人来问。”
女使陪笑道:“尚局素来谨慎,此番又是王爷大婚,为保不出丝毫纰漏,自然事无巨细都要弄的清楚明白。”
雨燕皱皱眉道:“那也明日再来。”
又有几个人陆陆续续问了些事情,雨燕一一打发了,正要再回去看看,却见两个宫女陪着双喜走了出来,雨燕便知道她的事情已经说完了。
雨燕目送双喜往外头去了,自己才进到里间,却听如意正咬牙切齿地:“多混账的东西!怪道我一直觉着她不像个正经人,果真是个不要脸的骚狐狸,当初怎么没踹死她呢!都怪娘子先前太和软了……要也用了那夏奶奶的手段,哪里还有那贱蹄子的活路。”
只顾骂的痛快,竟没看见雨燕。直到雨燕轻轻咳嗽了声,如意才赶紧捂住嘴,往后退了两步。
雨燕见言双凤没吱声,便对如意道:“若是真恨极了此人,想法儿除掉就是了,且不要如此宣之于口,叫人听见了反而落下把柄。”
如意的眼睛睁大,却不敢还嘴。
言双凤抬头看向雨燕,恍惚地笑了笑:“又说什么除掉?是听见我们说话了?”
雨燕姑姑道:“宫内来了人,我才打发了他们……哪里有功夫听。”她虽没听见双喜的话,但也猜的不离十。
言双凤点点头,强打精神问:“宫内来人做什么?”
雨燕姑姑把记得的那些说了一遍,言双凤心不在焉地听着,并未回答,雨燕道:“娘子若也没想好,倒是不急,只要跟王爷说一声,王爷必什么都会弄好,不必操一点心。”
言双凤听她说起赵襄敏,才问:“王爷现在哪儿呢?”
雨燕道:“在书房,方才晋王带了两个人来见。”
言双凤颔首,忽然说:“你们先出去吧,我有点累,先歇会儿。”
雨燕跟如意一起退了出来,雨燕脸色微冷地问:“到底怎么了?是方才那丫头惹了娘子不快?”
如意感觉到她的不善,忙道:“不不,我骂的不是双喜,我虽然不喜欢她,不过这次她来倒是好意。”
雨燕问:“什么好意?”
如意的脸上有点惆怅:“也算是解了个陈年公案罢。”
念叨了这句,她问雨燕:“姑姑大概也听说了那些传言,说什么娘子在方家的时候,因为嫉妒把方大人的妾踹的小产之事吧?”
雨燕道:“然后呢?”
如意叹了口气:“这件事外人哪里会清楚,只有我自始至终都跟在娘子身边,最清楚不过的,那天,原本是琴姨娘故意招惹娘子的,娘子打她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有了身孕、不不,应该说是觉着她不可能有身孕……因为……”
方守恒虽纳了妾,言双凤也听之任之并没有管,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该“嫉妒”。
但私下里,言双凤跟方守恒预定了,不管方大人有几个姨娘都好,她都不会干涉,只要他做到一件事,那就是,不许跟姨娘们弄出孩子来。
虽然是方守恒的正室,可毕竟膝下无子,倘若这时侯妾室再有个一子半女,只怕很快她的地位不保。
就算府里很可能把妾室所出的孩子交给她来抚养,但就算如此,那毕竟也是人家的孩子,言双凤不愿意抢,也不愿意要,但得守住自己的正室位子。
她相信方守恒不至于背离自己,谁知那一脚,竟踢出了人命。
言双凤恨方守恒,但更恨他让自己无端端的背上了这样一宗罪孽,就算她事先不知道,可毕竟琴姨娘真的小产了,这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她过不了心头的坎。
如意回头看了眼,小声道:“其实我就说娘子太心软了,比如我们府里的夏二奶奶,看着柔柔弱弱的……可二爷勾搭过的通房有了身孕,一个两个还不是都没了?什么平地摔跤、体质虚保不住……哪里就这么巧。而且那二爷在外头还有外室,有一阵嚷嚷着要进府的,可还没等露面就没影了,后来才打听说,那外室给谁卖到勾栏里去了,已经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府里暗中都说是二奶奶的手段。”
雨燕从宫内到王府,这把年纪,什么光怪陆离的没见过,倒也不觉着惊讶。
她反而笑道:“这也不足为奇,你们这位夏二奶奶倒是个人物。”
“可不是么?面上菩萨一样,心肠就……”如意又叹气:“但凡我们娘子有夏二奶奶的一半手段,心肠狠毒些,也不至于就跟大人和离啊。”
雨燕赶忙道:“胡说!”
如意醒悟过来,忙啐了两口:“我忘了!和离才好呢……哼!不离开方大人,怎么会遇到王爷呢。姑姑您说是吧?”
雨燕看着她讨好的样子,一笑,正要走开,又止步对如意道:“你说言娘子心肠不够狠,我本来也是这样觉着,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么,何况那些什么姨娘之类的不过是些玩物,既然威胁到自个儿,将他们斩草除根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可是……”
如意瞪着她:“可是什么?”
雨燕道:“娘子若真的会狠毒到连婴孩都不容,我才要觉着可怕……也许王爷……”说到这里她意识到自己多嘴了,便压住话锋,道:“退一万步说,谋害幼小,那是极伤害阴骘的事,言娘子不干那些事,是她自己的造化跟福分。明白么?”
如意似懂非懂:“哦……横竖娘子做的是对的就是了。”她若有所思地又道:“姑姑你说到阴骘,我倒是又想起一件事。”
雨燕问:“怎么?”
如意道:“如今在方府里伺候老太君的玉蝶姐姐的性命,还是娘子救的呢。当初若不是娘子给玉蝶姐姐指了明路,她这会早也活不了的……这是不是也是娘子的阴骘?”
雨燕哑然失笑:“当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且别说先前娘子也救过小王爷了……”说了这句,她若有所思地停了停,终于道:“怕是天注定的造化。”
正在此时,外头苍鹭来到,如意赶紧凑了过去,苍鹭咳嗽了声,却推开她,悄悄地跟雨燕说了两句话。
雨燕略微有点惊讶:“这么快?”
苍鹭道:“已经禀明王爷了,王爷叫来告诉娘子。”
雨燕一想:“却也好,娘子这会儿怕正不大自在。”说着便抽身向内去了。
如意在旁边听得稀里糊涂,只是不敢当着雨燕的面刨根问底,见她去了,才拉住苍鹭的手问:“阿苍哥哥,你们在说什么?要告诉娘子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