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那你陪陪他吧,一会儿护士会来给他输脑活素和氨基酸,妈妈帮忙看着点,我先去隔壁床了。”
“诶,好的,医生慢走。”
刚才热闹起来的病房随着医生的离开又恢复了清静,吴霖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心想,原来是脑震荡啊,真好,早知道当时借力再撞狠一点就更好了,撞出个内膜出血什么的,是不是就可以手术住院了。
“我告诉你,别以为装病就可以蒙混过关。”医生一走,杨可依的慈母样就装不下去了,“人杜家很大方了,听说你得了脑震荡,还专门打电话到我这儿来问候。所以你别给脸不要脸,答应好的事情就老老实实去做。我们也没拿枪逼着你结婚,是你自己打电话过来说想通了。怎么?现在这又是哪一出?人杜家小公子不过就是来看看你,你在这又是撞墙又是晕倒的?扮可怜啊?也不看看有没有人理你!”
“我没有……”
“你最好是没有!我告诉你吴霖,你姥姥和哥哥可还都在我们这儿呢,这事要出了什么差错,你就等着看下一个哭的是谁!”
“怎么?”吴霖听到这儿忽然很想笑,但之前被杜玉扇过的脸颊肿得老高,他嘴角还没来得及拉大,就被硬邦邦的肿包逼了回去,“命门被人捏着的感觉不好受吧?我现在要是突然死了,你们是不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到时候上哪再去找一个Omega去给杜家填床缝啊?”
杨可依直勾勾地盯着吴霖,眼神里全是杀气:“死?你倒是死一个给我看看?你死了我就把那老太婆送去给你陪葬,也算是原你们祖孙一个团圆梦,你觉得好不好啊?”
“你敢!”吴霖没忍住,吼了一嗓子,本来没事的头又开始嗡嗡的响。
“你看我敢不敢。老太太年纪大了,又有脑溢血,只要随便告诉她一声,她宝贝孙子背了一笔巨债,马上就要卖身还债了,你猜猜她会怎么样?”
杨可依新烫的头发在阳光下散发着明艳的光泽,但整个人却弥漫着阴冷的气息,像是刚刚从坟里爬出来的恶鬼。但她说得没错,吴霖还真不敢去死,只要钱没有还上,程至礼就绝不会因为他死了就放过姥姥和吴霄,到时候吴霄一个人面对这些事情,困难更大。
原本的生路在吴霖面前一条条崩塌,他生平第一次觉得,或许从来就没有什么可以被自己完全掌控的人生,他的人生,也许从出生那刻就注定了是一盘死局。
吴霖和杜玉的订婚宴定在七月中旬,程至礼原本是打算越快越好的,但吴霖意外伤着了头,无论如何都要静养两三个礼拜,他才不得不骂骂咧咧地把时间推后了两个星期。
杜静笙狡猾,和程至礼订的合同写得很清楚,杜玉和吴霖订婚的时候,他先借一半的钱给程至礼,等到了结婚的那天,再结清所有款项。如果两个人的婚事生了什么变故,那之前和程至礼说好的政府赔偿五五分,就要变成二八分,他八程至礼二,所以吴霖就算变成了一具尸体,程至礼都要想办法让他和杜玉出现在一本结婚证上,否则他连高利贷的利钱都赚不回来。
订婚宴的地址选在程家旗下位于市中心的超五星酒店里,程至礼为了彰显诚意,暂停了酒店当天的一切宴请,将上下三层楼所有的包间和大厅都空了出来,全部用来给吴霖和杜玉摆订婚宴。杜家也丝毫不客气,广发请帖,差不多一整个泉临商政圈的人都收到了他家的帖子,整得比人家结婚的阵仗还大。
辛博宇,自然也收到了请帖。
“爸,你别去了,让我去。”辛望云手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黑一块红一块的糊在手背上,看上去特别狰狞。
“你去?!你去干什么?找罪受吗?”辛博宇简直莫名其妙,儿子自从那天从吴霖那儿伤痕累累地回来之后,整个人简直性情大变。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喝水拉屎都有精准的时刻,仿佛一个被上了发条的机器人。在公司也更拼命了,有时候他都已经到家了,辛望云还杵在公司里给组里的人开会,搞得设计部的人最近告了好几个病假,大家都对辛意即将要上任的总裁怨声载道。看辛望云那势头,是恨不得立刻揠苗助长的就把辛意给弄上市,也不知道是挫折逼人奋进呢,还是失败惹人疯狂。
“找什么罪受?我就是去看看,吴霖要的风光大嫁到底是什么样。”
没有波澜,辛博宇仔细端详了一下儿子的表情,提到吴霖的时候连眉毛都没皱一下,仿佛那就是他随便哪个关系一般的同学。
“你盯着我看干嘛?”看老爸整个人都快凑自己脸上了,辛望云赶紧缩着脖子避开,“你该不会养了我二十多年才发现我不像你吧?”
“我去你的!”被儿子莫名其妙的吐槽晦气了一脸,辛博宇想了想,这小子大概率是没事了。到底还是年轻好啊,失个恋,半个月就能缓过来,又是江湖一条好汉。
“行吧,你爱去就去吧。不过这请帖可别让你妈看到啊,你倒是没事了,她还沉浸在痛失儿媳妇的痛苦里呢,估计没个两三个月的还缓不过来,你别刺激她。”
“我知道,这点数我还能没有吗。等我努努力,给她找个更漂亮的,让她有了新欢就忘掉旧爱。”辛望云边说边一把抢过他爸的请帖,随便扫了一眼,就塞进了裤兜。
“你最好是认真的,我们年纪大了,就想快点抱孙子!”
辛博宇和何之琳当年忙事业,要孩子要得晚,现在身边的人一个二个都抱上孙子了,他们俩这糟心儿子还才大学毕业。本来以为过几年就能把吴霖娶进家门,
现在好了,到手的儿媳妇飞走了,下一个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辛博宇有点丧气,不知道儿子猴年马月才能给自己找个儿媳妇生个大胖孙子,这要万一头胎不是个Omega,自己和何之琳又得再等几年,这几年又几年,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哎,你说,”辛博宇叹了口气,抬头问儿子,“我们家是不是缺点儿Omega运啊?你这小子这么多年一直单着,好容易找着一个,这么快就没了,你妈拜的那些菩萨,是不是都是冒牌货啊?”
“哎呀爸!你就别一天老想着这个了,先赶紧看看我前天发给你那方案,人设计部都催我好几次了,能不能有点敬业精神啊?”
辛望云一看他爸又要开始念叨孩子的事,就一阵胆战心惊,只想赶紧转移话题。好在辛博宇像是也看出了儿子不耐烦,摆摆手就进屋看方案去了,只留下辛望云和一个诺大的客厅,谁也碍不着谁。
没关系,我没关系的。辛望云摸着兜里那张烫金的请帖,一遍遍地在心里对自己说。人各有志,吴霖想怎么样我拦不住,他那种出生,和我考虑的也许就是不一样。我就只是去看看,看看他到底好不好,开不开心,别的无所谓了,谁还找不到个下家呢。
理智、冷静,充满了乐观主义精神,如果不是请帖的一角已经被他搓得稀烂,完全没有人看得出来,这个Alpha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