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吴霖最后没有选择私密性好的正规小区，他不知道要一个人流亡多久，吴霄给他带的行李里有三张银行卡，一张是他自己兼职存工钱的那张，还有两张是吴霄的，加起来一共有七八万，如果不工作的话，这笔钱可能还撑不到他生孩子。所以最后他咬了咬牙，选了一个不需要提供身份信息的黑中介。事情还没暴露的时候他曾经联系过这个中介一次，发现他们主要是给到泉临务工的农民工提供住所，虽然不正规，但也不搞什么违法犯罪的勾当，租金还极低。吴霖想着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先受受苦，等有了孩子，再想办法换一个好点的地方，于是就和中介约了当天去看房。

中介报的地址是一个菜市场，主要销售蔬菜瓜果，肉铺也有，在市场的尽头，所以只从门口经过是闻不到什么腥臊味的。吴霖抬头看了看市场周围黑压压的红砖房，掏出手机按下了中介的号码。

“诶诶！这儿呢！这儿呢！”

满头大汗朝着吴霖跑过来的男人也是个Omega，因为上了点年纪，皮肤看上去有点松垮，但人很精神，声如洪钟，莫名给了吴霖一点温暖的错觉。

“您好，我是李翔，让您久等了吧。”

李翔是吴霖给自己随便想的化名，反正这个中介也不需要他提供身份证，赵钱孙李顺便他姓。

“没有没有，我也刚到，我姓张，叫我张哥就行。房子在菜市场后面，你跟我来。”

张哥看来很熟悉这一片的房子，带着吴霖七拐八绕，不一会儿就到了一栋六层高的老房子前面。这栋房子离菜市场还有一小段距离，张哥说晚上菜市场休市了之后就挺安静的，之前有个房开看中了这片房子，想拆了建商品房，但价钱没谈拢，后来就搁置了，这片慢慢也没人管了。破是破了点，但租金很便宜，两室一厅的房子每月才2500，家电什么的都有。

吴霖跟着张哥爬到了五楼待租的房子门前，大门因为长期没人住已经完全生锈了，大块大块的漆皮脱落下来，看着阴森森的，只有锁芯是新换的，大概是为了出租方便。屋里确实也像张哥说的那样，家电俱全，只是都很旧，吴霖怀疑里面有很多可能都用不了了。

沙发是布艺的，时间太久已经看不出颜色，边角处被磨破了，露出脏兮兮的海绵芯，茶几看上去还行，双层玻璃，下面夹着一些认不出模样的模特照，可见原屋主的品味很不怎么样。客厅唯一的电器是电视，吴霖不知道那算多少寸，反正很小，不过他平时也不看电视，所以就无所谓了。绕着客厅走了一圈，发现插板什么的都能用，布局也还算合理，这房子没有书房，就一个大点的卧室加个巴掌大的储物间，说两室一厅绝对算抬举它了，所以吴霖以后可能得在客厅做事，电源位置对他来说尤其重要。

看完客厅，吴霖去厨房转了一圈。发现这屋子没有通天然气，还在用最老式的煤气罐，墙上贴着煤气公司的电话，张哥说打了电话人很快就能来，吴霖一个人住的话，一罐气能用很久，只是要记得用气安全。厨房里有一台冰箱，是几十年前那种绿壳的，双开门，时间长了会结很厚一层冰霜，清除特别麻烦。

大件的家具差不多就是这些，卧室里床和衣柜都有，木制的，看上去还算结实。张哥怕吴霖嫌房子破，一直在给他介绍房子的优势，什么交通方便、邻里和谐，超市菜场周围都有，医院的话走三条街也有一个，算是老房子里很宜居的那一种。

吴霖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其实在看了电源布局以后他就已经决定要租这所房子了，这里面的东西对吴霖而言不算破，原来他们在乡下的老房子连电视冰箱都没有。全家的电器就是三个灯泡，用三根绳子从屋顶掉下来，一个屋子一个，没有电视没有冰箱，吃的东西要想存久一点就全放罐子里腌着，所以吴霖特别喜欢吃咸的，大概就是从小给齁的。

吴霖一次性付了一年的租金，想着先顺顺当当的住到孩子出生。张哥收钱的时候用眼睛瞟了吴霖好几次，心想这漂亮小弟弟怎么回事，看着也不像穷人家的孩子，怎么这么不挑剔。这屋子挂这儿都好几年了，来的人都是看一眼就走，结果他二话不说就付了一年租金，搞得自己心里面还怪不踏实的。

“那钥匙我就给你了，这屋里的东西你要想换都可以，但最好是提前给房东说一下，房东的电话我压在茶几上了，一会儿你存存。”

“好的，谢谢张哥。”吴霖接过钥匙，顺手就想把箱子推进卧室。

“诶……”张哥伸手虚拦了吴霖一把，“你……这……这就住下了？要不要我先找个人帮你打扫打扫卫生啊？”

吴霖随便摸了摸茶几，就灰厚点，倒也没多脏，就转头对着张哥说：“算了，没事，我自己弄弄就好了，很简单的。”

“那……那好吧，你一个人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吴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哥也不好再多啰嗦什么，就感谢自己今天撞了大运，终于把这个老大难房子给弄出去了，顿时觉得这一片都没那么破了。

告别了张哥，吴霖简单地打扫了一下屋子，就开始整理吴霄给他带的行李。吴霄心细，时间虽然很紧，但该带的东西他都带了，除了日常换洗的衣服，还有吴霖的宝贝笔记本电脑，自己的那台平板也在里面，充电线多给他备了几根，大概是怕他买着不方便。吴霖平时放在床头的那些日常维生素也被吴霄一股脑的全塞了进来，还有一些感冒药和消炎药，日常的小病几乎都能用。吴霖掏着掏着，摸到了一条长条状的东西，扯出来一看，是辛望云之前落在酒店的那条领带，因为一直被自己小心翼翼地收着，大概就被吴霄误会成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也被一块带过来了。

这确实是很重要的东西，吴霖捏着领带不自觉的笑了一下，以后等孩子长大了，他要把这条领带当做礼物送给他。就说这是爸爸留下的东西，爸爸很爱他，虽然没办法看着他长大，但是爸爸永远希望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小孩。

孩子的名字吴霖想了很久，最后决定单取一个念字。辛念，心心念念，这个孩子和他的爸爸，永远都是自己最心心念念的人。

逃亡的生活其实还算顺利。卓越班大四没有课，吴霖毕业设计的开题报告导师之前已经审核通过了，剩下的部分自己在家里也能弄出来，所以给辅导员说了一声，他就完全不去学校了。为了解决经济压力，吴霖还在网上找了一个网页设计的兼职，他原来选修课学过这个，帮别人设计一些简单的网页没有问题，勤快点的话，每月能赚个三四千，这样生孩子住院的费用也有了保障。

医院吴霖最后选的还是一家私立的，因为私立医院不联网，程至礼就算有通天本事也查不到他到底在哪生孩子，费用是贵了点，但为了孩子完全值得。唯一让人伤神的就是他孕吐越来越严重了，一开始是吃点东西就会吐，现在发展到了稍微受点刺激也会吐，偶尔还会有腹痛的感觉。

今天是他和医生约好做全面产检的日子，孕期满了三个月后就可以做CT、B超检查胎儿的详细发育情况，吴霖心里着急，几乎是医院刚开门就到了。抽血、验尿、照片、化验，前前后后做完，一早上时间就过去了，等他捏着一大堆检测结果坐在诊室里的时候，那感觉就跟小时候被老师叫到办公室一样忐忑。

吴霖的主治医生叫宫羽，是个年轻的海归Alpha，德国留学生，医院产科的金字招牌，虽然年轻，但性格沉稳技术突出，很多人不顾两性尴尬，都点名要他接生，也算是产科的一桩趣闻了。

宫羽对吴霖有很深的印象，一是因为吴霖实在太漂亮，在所有人都形容憔悴的孕期，他依旧美得令人艳羡，糟糕的脸色和瘦削的脸颊都无法掩饰他明丽的五官，即便是现在当红的流量小生也鲜有几个能和吴霖一绝高低的。第二则是因为美人命薄，宫羽一直不明白，这么漂亮的Omega怎么会是个单亲爸爸，从吴霖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的诊室到现在，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陪伴他的Alpha，要在正规医院他可能就直接报警了，毕竟法律规定任何Alpha都不得抛弃怀有身孕的Omega，违者是要交付高额罚金的。但现在他身在一家私人医院，这家医院就是以不打听病人隐私而闻名，所以他不仅不能报警，就连“你为什么没有被标记却怀孕了”这种看上去很简单的问题也不能问，只能认真的利用自己的专业技术解决吴霖需要他解决的问题，说郁闷也确实是有点郁闷。

“李先生，你的验血结果很不理想，”宫羽抬头担心地看了一眼化名李翔的吴霖，“hcg值太低，这个值按理说应该隔天翻一倍，你最开始在妇幼测的是3700，到今天怎么样都该十几万了，但你看，现在你的hcg值才五万出头……”

吴霖双眼瞪得大大的，努力想要听懂医生的话：“hcg值低意味着什么？是孩子发育不好吗？还是我自己身体的问题？如果是我自己，那——”

“不是，”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一向有耐心的宫羽直接打断了吴霖的话：“hcg值如果太低，胎儿可能会直接停止发育。”

“什么？”吴霖双手伏桌，整个人几乎凑到了宫羽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