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不让你和他在一块,是希望你再好好想想现在这个情况还把吴霖留在身边,到底合不合适。你看吴霖明显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都病得这么严重了还是不肯给你说,一直在家里住着,应该也是不想拂了你的好意。但我们毕竟不是医生啊,你请再多私人看护在家里也代替不了医生的工作,该治的病早晚都得治,而且如果拖得久了——”
“不会拖久的不会拖久的!要我说多少遍你们才信啊?!我肯定能找到那家医院的!”
“你能找到?什么时候找到?下个星期?还是下个月?还是明年?我们倒是等得起,可吴霖等得起吗?你是不是一定要把念念拖成孤儿了你才满意!”
“爸!”辛望云双拳紧握,两个眼眶一下就红了。
“不是我故意刺激你,”看儿子这样,辛博宇心里也不好受,伸手捏了捏他的膝盖,“你也知道,吴霖现在是真的耗不起,晚一天治疗对他而言都会多一分危险。而且就算真的被你找到了那家医院治好了他的病,现在他已经没有子宫了,你俩如果硬要在一起,是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的,你想过没有?”
孩子、孩子、孩子,自从知道吴霖子宫没了之后,他身边的人已经无数次给他提到了这个问题,就连支持他和吴霖复合的张远他们也发微信来劝了老半天。他就不明白了,一个子宫怎么就那么重要,孩子怎么就那么重要,有念念难道还不够吗?他完全愿意把念念当亲生女儿来养,怎么这些人就是这么不相信他?
“爸,我是真的不在乎孩子的事,两个人能不能长久看的根本就不是有没有孩子。而且你和妈不是很喜欢念念吗?那天还说念念的嘴长得像我,那就把她当亲孙女来养不行吗?”
“别人家的孩子和自己家的孩子,那喜欢程度能一样吗?!”看儿子油盐不进,辛博宇终于绷不住了,“我说你就是糊涂,明明可以皆大欢喜的事,你非要拖成两败俱伤。给吴霖钱,让他自己去治病养孩子,如果吴霖不肯要,那就当这笔钱是借给他的,以后他有条件了再慢慢还,这不是很好吗?你也可以不用这么赶鸭子上架,给自己一点时间好好想想,是不是真的能接受两个人相爱但是没有自己的孩子,如果过了一段时间,你还是觉得可以,也还是想和吴霖在一起,那到时候我们也不会再管你了,该上户口该养孩子我们都帮你,但前提是你要想清楚!知道吗?”
……
知道,怎么能不知道呢,他就是太知道了所以才害怕。
“再给我两个星期吧爸……”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现在又跑出来找辛望云的难堪,“之前医生不也说可以先回家观察一个月嘛,再过两个星期,如果我还是找不到那家医院,就放吴霖走……”
鼻音加上哽咽,辛博宇知道再说下去只会让儿子更难过,短短几个月时间,他们家就因为吴霖一个人经历了数次大惊大悲,也不知道究竟还能不能等来那个大喜……
第66章
很多事情自己想是一回事,开心也好,伤心也罢,自己和自己掰扯,总有能自圆其说的时候,但是从别人嘴里听来就是完全不同的面貌了。
辛望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释怀了吴霖曾经带给他的种种伤害,从他看见吴霖晕倒的时候,或者听说姥姥去世的时候,也可能更早一点,在看见瘦骨嶙峋的吴霖出现在他家里只为偷一条内裤的时候。在这些吴霖真实脆弱的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放下了,毕竟个人精神上的愁虑和他人身体上的衰败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
可那天和辛博宇谈过之后,他发现自己内心还是藏着许多纾解不开的怨怼。吴霖的拒绝和冷漠仿佛是在身体里四处扩散的癌细胞,从这个地方给它堵上了,又会从下个地方悄悄冒出来。他不介意一直耗时间和吴霖玩你追我赶的猜谜游戏,可问题是吴霖介不介意?两个人回家的这几个星期里他一直在偷偷观察,发现吴霖表面上看起来无比温顺,指东不会往西,但实际上却一点有助于他的事情都没有做。不肯说实话,不肯积极治疗,不肯顺着他伸过来的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将俩人之前的裂缝就这样盖过去。
所以吴霖终究还是不愿意的。
无论自己做得多认真多努力,这段感情吴霖只要放下了,就绝对不会再拿起来。暂时的屈就看来也只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缓兵之计,吴霖是在消磨他的耐心,想等他尝试了所有可能但是发现都无济于事之后自觉自愿的提出分开。软刀子杀人,一向是吴霖的特长。
但他还能怎么办?待查名单上剩下的医院越来越少,查过的那些也全都一无所获,眼看着离自己和辛博宇承诺的两周期限越来越近,吴霖这捧握不住的沙,终究还是会随风飞走吗?
“抱念念去儿童房玩玩?今天我不上班,在家里陪你们。”
说不上算不算垂死挣扎,今天是吴霖的生日,想到俩人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的给吴霖过过生日,辛望云今天索性没有去查医院,空了一天时间呆在家里,想往自己巨大的遗憾里填上一点碎砂石。
“嗯。”刚输完液的吴霖脑子钝钝的,睁着大眼睛毫无戒备的望着辛望云,好像从未对他薄情过。
怕吴霖输完液腿软,辛望云单手抱着念念,另一只手虚扶着吴霖,几十米的距离三个人走了快五分钟才到。吴霖靠着门框喘气,辛望云就顺手把念念放在了一只巨大的乌龟玩偶上。
三个多月的小孩儿还不会爬,只能自己试着翻个身,抬抬头。突然换了个床,念念倒也不害怕,趴在软软的龟壳上左顾右盼,还时不时地“咯咯咯”笑几声,以吸引两个爸爸的注意力。
“她好像挺喜欢这乌龟的,我前几天把她抱上去,她就死搂着乌龟脖子不肯松手,”辛望云捏了捏乌□□,转身对着吴霖说,“这家伙跟我小时候一样,我妈说我小时候底盘不稳,只有这种低海拔的东西才能趴得稳,那会儿他们还担心我大运动神经有问题,结果被我后来出色的运动水平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吴霖像是还没缓过劲来,愣愣地站在一边,什么话也不说。
“等她会爬了我就把这儿清清,然后围一圈围栏,这样她就可以自己一个人玩了。”不理会吴霖的沉默,辛望云还在自顾自地说,“诶你说她以后会不会也很好动啊,我看她醒着的时候总是手舞足蹈的,一点也不消停,要那样的话你可就要受累了,好动的孩子小时候特别难带。”
“没关系,好动一点挺好的,孩子活泼,家里才热闹。”
“家里”两个字刺激到了辛望云脆弱的神经,他蹙眉看着吴霖,心想你的“家”是不是宁可给那个人渣Alpha空着,也永远没有我一席之地。
意识到辛望云在盯着自己看,吴霖难得地分了他一个眼神:“你又要上班,又要照顾我们俩,会不会很累?”话音轻柔,像是真的在关心。
“不累,”被伤了心的辛望云语气冷冰冰的,“别想着说什么你要走的话,我说过很多遍了,除非医生说你完全好了,否则你休想离开我这儿半步。”
“我不是这个意思,”站着太累,吴霖扶着墙壁蹲坐在了地毯上,边说边用手指不停抠着地毯上的羊毛,一圈一圈,面前的一小撮毛都被他搓得变了形,“就是……觉得挺麻烦你的,想说声谢谢。”
“谢谢?”辛望云没收住,冷笑了一下,“你该对我说的不止是谢谢吧吴霖,背叛、谎言、陷阱和抛弃,你觉得自己欠我的仅仅是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