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久旱逢霖 千人玉 3124 字 2个月前

“当然不答应,但问题是,他拿什么去不答应。”

拿我,吴霖听明白了,所以他才死活要找到自己。在程至礼看来,和杜家签订合约的那天起吴霖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商品,这个商品可以升值,可以贬值,但绝对不可以凭空消失,就算他是个已经残破了的二手货,也会被程至礼用各种方式打包好再卖出去。人可以没有,但钱不能少,这一向是程至礼处事的不二法则。

“所以我甚至怀疑杜家是不是压根就没指望这婚事能成,”吴霄接着说,“你想,杜玉那么轻浮的一个人,怎么可能随口提出结婚这种要求,我觉得以他的性格,最多就是找他爹要你过去玩玩,结婚什么的,应该是杜静笙自己加上去的条件。”

“为什么?”

“因为程至礼不知道你在和辛望云谈恋爱,但是杜静笙知道,杜玉找他要人的时候肯定就已经说清楚了。所以他一开始就算计到这门婚事有可能会不成,这些看起来没必要的附加条约也是基于他这个猜测才加上去的。而大摆订婚宴,广天下而告知你俩的婚事,估计也是为了把‘有辱声名’这个罪名坐实。不然你想,只是个订婚宴而已,有必要邀请这么多人吗?”

被层层算计的恐慌顺着脊柱爬到了吴霖的头皮,原来他和吴霄不过就是汪洋里的一叶小舟,无论多么尽力地挣扎、逃跑,也盖不过对方轻轻松松打过来的一个浪头。而自己阴差阳错地怀上了辛望云的孩子并执意躲起来,竟然也是这滔天大浪中层层推进的一环。

“所以他们其实是希望我怀孕的……”吴霖的声音听起来不知是苍凉,还是庆幸。

“不是希望你怀孕,”吴霄苦笑了一下,“他们可能都没想到能这么超额完成目标,你……你算是给杜家一个惊喜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份政府赔偿金喂不了两条毒蛇,程至礼找上杜静笙的时候估计也没有想到自己求来的不是福缘,是恶报。

“但我还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吴霖问,“既然程至礼和杜家已经钱债两清了,就算他再不愿意,再急着把我找回去,杜家也不可能重新接受我然后把钱返还给他啊?我对他而言应该早就没有利用价值了才对啊。”

被弟弟天真的问题逗笑了,吴霄伸手敲了敲他的头:“谁告诉你都结了?还差一笔呢。”

“哪一笔?”

“卖你肚子的这笔啊。”

“啊?”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吴霄简直服了,“程至礼一分政府赔偿金都没捞到,高利贷的利息和那块地的前期投入都相当于他自掏的腰包,这笔钱你觉得他能就这么算了?知道你怀孕那天他就派人查了你那段时间所有的出行记录,很轻松就查出来是订婚宴那天出的事。那天酒店可是全封闭的,完全不对外营业,而能受邀参加宴会的都是什么级别的人,程至礼可比你清楚多了。从杜静笙这个假亲家那儿捞不着钱,难道从真亲家这儿也捞不到吗?Omega保护法保护的可不仅仅是Omega一个人,有的蛇鬼不如的‘家人’,也等着被保护呢!”

“他想找辛家要钱?!”

吴霄看着弟弟这色若死灰的表情,抱着胳膊,无奈地点了点头。

“怎么可以!”吴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在惊呼,“他不可能知道那天晚上是辛望云啊!我一直避着摄像头的,而且之后辛家司机也很小心,他不可能查得到啊!”

“如果你再接着躲下去,还真不好说。”

程至礼在泉临的人脉广,一年两年找不到吴霖也许可能,但三五年还找不到就绝对说不过去了。所以吴霄知道,要想化解这个局,只有辛望云比程至礼更先找到吴霖才行。只有辛望云先找到了吴霖,程至礼才会失去要挟辛家的筹码,才可能彻底放弃讹诈一笔的打算。

所以被关着的这一年多时间以来,无论他过得再苦再累,都绝不联系吴霖和辛望云。他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彻底的局外人,用异于常人的一腔孤勇抗住了程至礼的重重折磨,只希望这俩人能快点冰释前嫌。只是没想到,吴霖为了辛望云竟能隐忍到这种程度,如果不是辛望云还残存一点智力,那他可能真的会死在程至礼手上。

“那现在我们是安全了吗?”吴霖好像还没听懂吴霄的话,捏着被子战战兢兢地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自己和辛望云慢慢谈吧,我看他在门口站得快要冒烟了,再不放他进来我怕他拆门。”

吴霄说罢拍了拍裤子,然后无视吴霖惊诧的眼光,起身走到门口给辛望云拉开了门。不知道听到了多少对话的辛望云两眼通红,吴霄懒得理他,侧身走了出去。

漫长误会后突然的会面,吴霖还没有做好任何思想准备,就被吴霄推到了辛望云面前。他张着嘴,一动不动地望着杵在门口的辛望云,脑子里像是装满了水,除了觉得沉,什么想法都没有。

“吴霖,”辛望云的声音仿佛来自于遥远的旷野,“你是不是对我特别失望……”

第72章

省医的肝胆外科在老大楼里,这栋只有6层的矮楼从解放战争时期一直□□到了现在,虽然历经了四五次装修,但还是阻挡不了它不断衰老的命运。外墙因为是水泥质地,所以常年潮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栽下的爬山虎已经爬满了外壁,只有几扇玻璃窗因为爬山虎一时的疏忽,而勉强露了小半张脸。吴霖现在住的这间单人病房,就是仅有的几间露脸房之一。

和私立医院不同,省医可不是什么只要交钱就能住上好病房的地方,这家泉临市最大的综合医院,除了容纳本市患者,还要接纳大量从地州县上来的病患,所以日常一床难求。吴霖昨天刚从急诊转上来时还只能挤在一个四人间里,要不是他人工肝治疗时间长,且每次治疗后恢复麻烦,医院还不肯给他挪出这间单人病房。

“你是不是对我特别失望……”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辛望云站在这间巴掌的大病房门口,明明距离吴霖的病床只有两步之遥,却迟迟不敢上前。人被迷惑很简单,清醒起来却很难,不眠不休地想了一夜,他才终于明白吴霖那些疏离又生硬的眼神后面究竟包裹着多大的隐忍和牺牲,而吴霖本该不用遭受这一切的,只要他能再多给几分信任,像吴霖信任他一般信任。

“我没有!”看见辛望云的脸色,吴霖被吓了一大跳,声音都有些发抖,“我……我从来没有!我不怪你的!我没有怪过你!”

这才最让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