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假戏真做 春日负暄 2573 字 20天前

房间临湖,洞开的窗户传来水波拍岸的声音,被褥和衣料摩擦,窸窸窣窣地响。沈馥的睡衣下摆掀了起来,陆既明把手放在他柔韧结实的腰上,声音轻轻的,如情人耳语:“我的伤好些了,过两天就回听雨桥那边去,你也回家一趟,收拾点东西......”

沈馥精神一振,垂着眼掩去情绪,应道:“好。”

陆既明仿佛很开心,声音里都带着笑意,窸窸窣窣地在沈馥的脸上轻吻,一直吻到眼睑。他说:“多收拾点儿,搬过来住吧。”

沈馥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嘟哝了一声 “困了”,转过身去睡了。

陆既明呼吸渐渐平缓,似是睡着了,沈馥却觉得有燥火烧心,心脏突突地跳,睡不着。他掀开陆既明横在他身上的胳膊,翻身下床。他脚步轻轻地出了房间,去到庭院里。湖边有夜风吹来,满天星辉,倒映在水面上,又随着水波曳动而散碎飘开。

醇园很大,一眼看过去看不到边。

吹着夜风,沈馥觉得没有那么气闷了,顺着湖边一路走,上了闸亭,极目望去,醇园处处都已经熄了灯,到处都黑漆漆的,只有远远的一处,有细微的灯光,不是电灯也不是风灯,随风摇曳,应该是灯笼,不知那是哪里。

“你知道那是哪儿吗?”

沈馥吓得差点就骂了粗话,回头一看,是披着衣服跟在后面的陆既明。没有一点儿声音,沈馥腹诽,这陆既明如今怎么跟鬼似的,吓人得很。

“不知道。” 沈馥没好气地应道。

陆既明倚在闸亭的栏杆上,说道:“那是我妈以前住的地方。”

沈馥转头看了他一眼,又朝那风中摇曳的一点火光看去。陆既明的身世人人都知,他父亲是陆重山的独子陆鹤鸣,陆重山是个兵痞子,养出来的儿子却是个儒将。娶了严一海的大女儿严攸宁,但夫妻两人都已经死了。

陆既明自顾自说道:“我妈从北边嫁来,我爹怕她惦记北方风物,特意为她修葺了院子,俱是北方样式。知道我为什么叫‘既明’吗?是《楚辞》里的,‘月皎皎兮既明’,他说第一次见我妈的时候,竟不知月与人孰美。”

沈馥听住了,他竟不知是个这么罗曼蒂克的爱情故事。

陆既明却话锋一转,冷冷地说道:“但是她死在那个院子里了。”

再看过去时,那点摇曳的光变得鬼气森森起来。沈馥被凉凉的夜风吹得一抖,说道:“有点儿冷,回去睡吧。”

陆既明耸耸肩,漫不经心地揽着他的后背,带着他往回走,边走边笑着说道:“你别再偷溜了,醒来找不见你,吓我一跳。”

语似调侃,却说中了沈馥的心事,他免不得心底一沉。

过了几日,陆既明果然收拾东西回听雨桥的陆公馆去了。他伤还包扎着白色的绷带,衬衣扣子只能扣一半,外套搭在外面,秦雁开另一辆汽车送沈馥回沈家收拾东西。

在醇园住了半个多月,家里院子的大树都已经抽了绿芽。小阿听到汽车的声音就跑出来开门了,沈馥请秦雁在外面稍待片刻,反手关上门,牵着小阿进去。小阿不说话,只是瞪圆了眼睛,不住地上下打量他。

沈馥笑道:“没缺胳膊少腿,别看了。”

沈令仪还穿着睡袍拖鞋,踢踢踏踏地跑出来,也是上看下看,眼眶都红了,看着看着,一巴掌拍在沈馥的脑袋上,骂道:“想吓死我啊!”

时间急,来不及多说废话,沈馥简单说了那日在落雁滩发生的事,沈令仪听到有人埋伏开枪,吓得脸都白了,攥着沈馥的手不松。沈馥忙问她:“之前说换些现银,都换了吗?”

沈令仪说:“有些大件的一时还脱不了手。”

“来不及了,” 沈馥说道,“有多少算多少。咱们走水路,尽快走。”

闻言,小阿揪紧了沈馥的衣摆,沈馥安慰地拍拍他。沈令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问道:“有这么急吗?事缓则圆,要不要再看看?”

“看不了了,” 沈馥果断地说道,“这里头水太深,我们都是平头百姓,卷深了没好果子吃,趁现在还能抽身,及时抽身。”

又交代了几句,沈馥随意往藤箱里收拾了几件衣物,走了。

他甫一出门,沈令仪就转身回房,坐在桌前斟酌了许久,写了封信。一封信写写停停,信纸上好几个墨点,她将信封好,又想了很久,一直想到天色擦黑华灯初上,小阿来敲她的门。

“姐,吃饭了。” 他说道。

沈令仪掐了掐他的脸蛋,说道:“怎么不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