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假戏真做 春日负暄 2961 字 20天前

不知是为了方便处理军务,抑或是方便看着陆重山,陆既明并未搬回听雨桥西的陆公馆,而是留在了醇园。沈馥也就随着他住在醇园,但沈馥却并不喜欢这里,偌大的一片庭院,正值夏意最浓时,绿绿红红,却让人觉得萧条寥落,不知到了秋日里,又是怎样一副景象。

自那日陆既明醉倒过后,他便日日忙于军务,有时闲了,也不像之前那样,到处戏耍游冶,招猫逗狗,有时候沈馥见他,只是静静呆着,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景致,抽一根烟。

沈馥渐渐熟悉他了,也不再像开始时那样顾忌他。再可怕可恶的人,你曾见过他半夜喝醉,梦话里喊 “妈”,你也怕不起来。只是沈馥也不拿这个来说他笑话他,生怕真的踩到他的尾巴。

有时陆既明坐在窗边发呆抽烟,他也就坐在旁边,也发呆,各自想各自的心事,相安无事,若不是沈馥行动还不自由,他有时都几乎忘了自己受制于人。

那一罐子三炮台烟渐渐抽完了,沈馥长日无事,又开始自己卷烟。

他往厨房那儿要了一罐熏干的茉莉花,自己研磨,拿了张旧报纸,把研碎的熏干茉莉花铺开。推开窗户,正好有阳光晒进来,他便把那茉莉花末放在阳光下晒。陆既明回来时,便正好见到沈馥凭窗而坐,拿着耳扒在一点点地将烟丝掏出,和茉莉花末拌在一起,整个房间都弥漫着茉莉花那股淡淡的幽香。

陆既明只觉得一身军常服束缚得他难受,他顺手将硬壳大檐帽摘了扔在一边,领章胸章什么的都摘下,丁零当啷扔了一桌,长筒靴也脱了,扔到一边去,解扣挽袖,歪倒在软沙发上,深嗅花香,才觉得浑身一松。

阳光把沈馥的身影拖得细长,投在陆既明的赤脚上。

陆既明挪了挪脚,抬眼看去,发现沈馥也正在看他。沈馥手边的铁烟罐已经填了一半,那烟填进去了一点茉莉花末,抽起来有花香味,染得沈馥身上也尽是这个味道。陆既明蓦地走过去,拿起一根烟,叼在嘴里,划亮火柴点燃了。

“聊聊天。” 陆既明说道。

这是寂静的房间里响起的第一句话。

沈馥手下动作不停,回道:“聊什么?”

“随便说说,” 陆既明道,“太静了。”

房间里静,醇园里也静,除了蝉鸣声,竟好像听不到一丁点儿声音。

沈馥不知他想聊什么,只能笑道:“满平洲城里,多少人排着队想和大少聊天。”

陆既明吐出一口烟,神色恹恹:“无趣。”

他叼着烟出去了,不一会儿又回来,手里拿了瓶洋酒并两个杯子,都斟上酒,其中一个杯子推给沈馥。沈馥忙道:“我量浅,不敢多喝。”

陆既明一笑,说道:“唬谁呢,瞎说。”

见推托不得,沈馥也只好接过杯子,喝了一口。那酒冰过,火辣辣地从喉咙烧到胃里,沈馥打了个颤,觉得有点儿痛快。陆既明托着下巴看他,说道:“不如这样,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是愿意答就答,不愿意答就喝一杯。然后你也问我,我也同样。”

长日无聊,加上沈馥明白,这少爷想一出是一出,不折腾到底是不肯罢休的,于是他也就不拗下去了,点头答应了。

陆既明问道:“你上一个骗的人,是谁?”

沈馥心里一跳,手握在杯壁上,垂目看着琥珀色的酒液。他心知,按照陆既明的手段,不知道自己的底细是不可能的,但他没想到这一开始问的就是这个。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当说出来给陆大少爷消遣消遣。

于是,沈馥就说起在豫北骗的那个想取沈令仪做姨太太的富绅。

陆既明津津有味地听着,听完了之后,却说道:“那是你姐姐骗的,怎么算是你骗的呢?你骗过哪家的小姐,还不快快说来,要不就把这杯酒闷了。”

沈馥气结,又不想喝酒,只好想了想,随口说道:“在之前,有一位银行家的千金,是长袖善舞的交际花,裙下之臣数不胜数,俱都得不到她的芳心。谁知,她居然喜欢的是落难的穷学生。别人追着捧着她,她不喜欢,我做出落难清高的情状,她倒穷追不舍......”

沈馥没讲完,陆既明却又不听了,半真半假地叫道:“别说了,我都要醋死了。往后,你就只骗我一个人得了。”

沈馥并不当真,只笑笑。

轮到他问了,他握紧手中的酒杯,看向笑眯眯不说话的陆既明,直截了当。

“你会杀我吗?”

陆既明被问得一顿,不久前才打破了寂静的房间又静了下来,这回,窗外连蝉鸣声也没了,真的是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好一会儿,陆既明才轻轻道:“不会。”

沈馥追问:“为什么?”